是夜,抢救室
我凭着仅存的意识看着一众医护人员匆忙的身影,突然感到疲惫不堪。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在流逝,整个身体开始越来越轻,移了移视线,瞥见他们严肃的神情,又有些释然。动了动唇,想给这个世界送去最后一丝留念,出口的却只剩叹息。
阖眼前一刹,我依稀听见“病人已无生命体征”,夹杂着抢救室外父母的声嘶力竭:
“长安!”
我的意识渐渐脱离身体,听到这一声,恍惚地想:是啊,宋长安,一生长安,打襁褓里的纸条便记上里。可我最终败给了现实——对整个世界感到无趣。很久以前,我好似也曾怨过他们,怨他们的狠心,怨他们的决然。最后在他们的泪中,我又不知怎的软下了心,最终归于平静。现今,我不怪任何人,怪的只有我自己。是多久开始这样的?我也说不清。可能是在我被弃十多年之后,突然知道自己有了城里的父母与弟弟宋长平,那时我的养父母正巧去世。我告诉自己,只有跟他们走,我才会有一个好的前程。有时我也恨过自己,可这时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应恨什么了。所以我不怪他们,我明白他们爱我,只是我已承担不起爱了。
在彻底离开这剧身子的一瞬间,我又忆起幼时在那个小山村里望着远处当成玩笑许下的誓言:我,宋长安将来定要名扬四海,出人头地。后来那个头发枯黄的小女孩贴着橙黄的小灯泡,桌案上摆着一本褶皱破烂的历史书,神情向往。
我这一生却终止在了十九岁,人生的花还没绽放便被我亲手遏止。
若有来生,我想去看遍天地山河,历经人世百态,不求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只求不负宋长安。
天幕四星忽连。
我漂浮在空中,看着地面的场景,竟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父母红了眼圈,抹着眼泪接待宾客,听着来往匆匆的人们不绝口的吊唁,或夹杂着一两声惋惜的哀叹。忽地,我瞧见一个小男孩——我的同胞弟弟,宋长平。他抿着嘴唇,眼圈儿有些肿,眼角还是湿润的,不知怎的心底有些慰贴——兴许这是来源于一个孩子的?瞧着他那张精致的小脸,眼底有颗小痣,举手投足之间却有自己的风雅,望着他那张与自己有六七分像的脸,我有些恍惚:我将会去向何处?这令人笑话的人生三连问如今却实实在在地难住了我。是啊,我是谁,来自哪里,又将会去想何处?不,没有我是谁。用手摸了摸并不存在的魂体中的心脏,一股陌生的感觉又忽地袭来。我的归属,到底在何方?我突然感到一丝困倦,夹杂这迷茫:我这一生,究竟为何而活?本该不复存在的心脏位置忽地传来一阵刺痛,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我努力的睁开眼,只看到了一片光明,这是我最后的记忆:
白光闪烁,金色隐隐浮现。茫然间,一道轻柔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宋长安,去找你的归属罢。”
天幕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