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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深信不疑

上雪回来的时候,卫清歌正在读书。听出她的脚步声,便出门来迎。

上雪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小声道:“小姐,你是我的主子,如今更是王妃,你怎能出门迎我,这要是让人瞧见了,必会遭来是非。”

“侍女可不会为了主子连武艺都不要了,更不会为了让主子活下去,连命也肯舍弃。”卫清歌将她手中的栗子接了过来,见她额上有层层细汗,便拿着扇子替她扇风。

上雪哪里受过这般待遇,要从她手中拿过扇子,卫清歌却扶着她坐下,关切道:“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上雪摇了摇头,她只是武艺被废,又不是生病,只要调理得当,恢复起来也很快。

卫清歌心中放心不少。上雪只要好起来,她的愧疚感便少一分。

上雪在卫清歌的屋子里待了片刻,欲起身做事。卫清歌不忍见她劳累,命她回去好生休息。上雪担心卫清歌对她这个侍女太好,会遭众人不满,奈何卫清歌却偏要如此,上雪拗不过她,只好回去休息了。

卫清歌拿了栗子往庖厨走去,她要在天黑之前,为冉照做出新鲜的栗子酥。

冉照再回到宫中后,冉基已是在殿内等候了一个时辰。冉基放下手中批阅的奏折,抬头看了眼因是走的急而微喘的人,笑道:“是不是如我所料,她能处理得很好?”

“是啊,她没有我想的那样弱,真好。”冉照走进来,在冉基身旁坐下,自顾自地斟了茶,喝了几口,这才继续说道:“如此,我好将心思暂时都放在国事上,等你拿了天下,我再与她归隐山水间……”

“二弟可是认真的?”冉基凝思片刻,轻声问。

冉照微微一顿,似是不明白他话中之意:“我从来就没有虚假过,自然是认真的。”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冉基语气虽是温和,却隐隐透着些忧虑,他将方才批阅的奏折递给冉照,指着奏折中的几行字道:“你看这里。”

冉照接过奏折,仔细阅过之后,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这宋知书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撑破了肚子。”

那宋知书原本只是个六品官员,却在短短几年内位居高官,如今更有文武百官联名推举他做三司使。他能有这般顺当的仕途,必是背后有人为他撑腰。想到背后的那个人,冉照不免有些担忧:“依大哥的意思……”

“他们这是在逼我,拿一百多个官员来逼我,若我不让宋知书做三司使,那我就是辜负众望。若我让宋知书做了三司使,那我费尽心思才拿回的这个职位,就会功亏一篑。到时候国库贪污的账目就永远都对不上,若是国库没有银两,我拿什么来养活士兵,没有士兵,无以抵御外敌来犯。”冉基越说越气愤,他将奏折狠狠地捏在手里,手都忍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看着冉照道,“倘若运气足够好,边境一直没有战事,那也不能保证老天爷能处处庇佑南梁;若是遇到了天灾人祸,我发不出灾银灾粮,就会造成百姓哀怨,说我不是个好太子,不以百姓为天……”

“大哥,也许并不像我们想的那般严重。”冉基想来处事稳重,冉照从不曾见到他这般失控,不由出声安慰,可他又不知如何让他宽心。

冉基虽是太子,却因皇后死的早而抑郁寡欢。早些年皇上身子健朗时,曾悉心教导冉基处理国事。皇上感念皇后知遇之恩,只将对皇后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冉基身上。然而皇上未曾料到病会来的这样快,他还来不及将所有事都交给冉基,就大病不起了。从此后冉基便不得不扛起社稷重担,为了皇上的身子着想,他只报喜不报忧。

冉照每每回想冉基这一路走来的艰辛,都会忍不住心底叹息。看出冉基的为难之处,他试着开口:“不如我去跟母妃说说,她总能帮上一二。”

“帮我一时,能帮我一世吗?”冉基摇了摇头道:“父皇的时日不多,让丽妃好好陪着他吧,岂能这些事再扰乱他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平静。”

“那该如何?”冉照困惑了,目前在宫中能说上话的人,除了母妃他再想不到其他。不让她出面,难道要向文武百官低头吗?

宋知书的底细若是他们不知道便也罢了,可他们仔细查了他的身世,发现他与卫家有不少的联系,何况卫天也在他们查彻地名单中,冉照正这样想着,眼前突然浮现温柔一笑的卫清歌。

若卫天果真私吞国库之财,那他要将卫清歌怎么办!莫非真如大哥所言,卫天将他的两个女儿嫁给自己与大哥,只是为了迷惑他们,甚至是为了投鼠忌器吗?思及此,他手中的奏折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冉基捡起奏折,将其打开,一字一句道:“他们既然说宋知书公正清廉,品德兼优。那就顺着后面一条查下去,大臣们既然推举他做三司使,那宋知书就算贪了钱财,也不会傻到放在我们能查的地方,品德兼优……”他的视线落在奏折上的这四个字,神色是若有所思。

“大哥此计甚好,我现在就命人查下去。”被冉基点透,冉照只觉豁然开朗。

这时,冉基却按住了他的肩,暗有所指:“今日我们所谈之事,切忌不要对卫清歌提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虽然没有像我这样帮着你,可她向着你的心思,从不比我少半分。”冉照见冉基对卫清歌疑心重重,心中有些不快。

“兹事体大,还是提防些好,就算她站在我这边,可卫天毕竟养育她十几载?”冉照这般护着卫清歌,令冉基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声,“你与她认识不过短短几月,就算她现在单纯的喜欢着你,愿为你出谋划策,可若是有一天卫天让她对付我们,她还会站在我们这边吗?”

冉照神色微愣,半晌无言。他知道,卫清歌与卫青莲关系不好,却不知卫天对她有多重要。诚如冉基所言,他与她不过相识几个月,又怎能跟卫天相提并论。

“知道了。”

思来想去,冉照只回了这三个字,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他多么不想卫天出现在名单上,如此他就不会查下去,这样他跟清歌也许就不会有任何隔阂……仅仅只是这么想想,他就得头疼了,起身往门外走去。

不多时,冉照就乘马车到了府邸门口。待马车一停下,侍卫便上前掀开帘子,恭敬道:“二殿下。”

冉照见了,微微皱了皱眉,低声斥道:“大胆,竟敢乔装侍卫在此等候,难道觉得做暗卫太无趣?”

那人被冉照训斥,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面不改色:“为了二殿下的安危,属下做什么都甘愿。”

“周远,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冉照压低了声音,“下次若是再背着我做事,你就永远都不要回南樑了。”

周远明白冉照一言九鼎,他当然不愿离开南樑,遂开口道:“属下只此一次。”

“你乔装侍卫在此,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周正在他身边做事已有多年,若不是发现了异样,不会在此等他。

“王妃的侍女今日去了集市,两个时辰之后才回来。”周远回道。

上雪与卫清歌关系要好,必是奉了卫清歌之意,可她才嫁到府上,吃穿用度自是不用费心,为何去集市,冉照心中有些疑惑,又听周远小声道:“莫要怪属下多心,王妃毕竟是卫天的养女,那侍女又与王妃关系非同寻常,属下担心……”

“放肆!”冉照怒道:“你还知道她是王妃,怎能说出大不敬之话!”

“可是……”周正抬起头时,才看见冉照面色冰冷至极,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只要我认她王妃,就说明我信任她。若有一日我不信她了,那也只能我自己去查,你们谁都不许插手,明白了?”冉照冷声道。

“是。”周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他径直朝府内走去。

看着冉照的背影,周远神色皆是困惑。他不明白,二殿下为何忽然大动肝火,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暗中彻查他身边的人了,却从未见他这般大怒……

冉照回了清歌苑,并未找到卫清歌,榻边小几上的书卷还未合上,想来她恰巧到此处,他心下好奇,想知道她看的是什么书,忍不住看了过去。这一看,便是忍不住念了那阙词:“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呵!

他忽然笑出了声。他以为剪不断、理还乱的心境,只有他一人有,原来她也如此。

书卷处还有一行娟秀美丽的小字,上面写道:照、清歌、白首不相离。

他轻轻摸着那几个字,片刻过后,又提笔蘸墨,在那行小字旁边写道:用我心,换你心,始知相忆深!

才题了字,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他放下笔,朝门口看过去,只见卫清歌端着食进来了。

卫清歌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样早,有些惊讶:“今日不忙?”

冉照上前,接过食盒,放在案桌上,只觉着食盒里的味道让他很是熟悉,打开了盖子看了看,是栗子酥。

府上没有人会做栗子,他忽然明白了,上雪今日出门干什么去了,他直视她:“这是你做的?”

卫清歌点了点头,期待道:“你尝尝,好不好吃。”

冉照捏了一个栗子酥,放进口中慢慢咀嚼,味道清淡可口,他道:“好吃。”

卫清歌笑弯了眉,她夹起一个栗子酥,放在他跟前,柔声道:“既然你喜欢,就再吃个。”

冉照张了张嘴,却不见动。

卫清歌面色一红,他这是……要她喂他吗?她嗔怒地看着他,正欲开口,却突然听见上雪敲门道:“小姐,大小姐来了。”

听见是卫青莲来了,冉照面色有几分不悦,想到卫清歌与之关系不好,他就一刻也不想见到她。曾经他认为她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后来才看清了她为人恶毒。真不知冉基是怎么想的,偏偏选了她做太子妃。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夫人,从今往后,你不是孤军奋战,你还有我……”

卫青莲在门口等了良久,见里面仍然没有回应,心中颇为不快,在卫府时,她在面上要让卫清歌三分,可那是看在爹的面子上。可此刻她们都出了卫府,能不能得到爹的赏识,皆看自己本事。想到昨夜洞房花烛时,冉基对她万般怜惜,她心中就得意极了。卫清歌,就算冉照再喜欢你又怎样,你这辈子,也只不过是个妃子,而我将是南樑的皇后。这么一想,她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推开了门。

冉照正拥着卫清歌,喂她吃栗子酥,听见门被人打开后,高声怒道:“出去!”

不是说卫清歌睡下了吗,冉照怎么会在这里,他应该正和冉基共议国事才对……卫青莲面色微微有些难看,虽然未经允许进来是她无礼在先,而她如今已是太子妃,冉照当着卫清歌与上雪的面这样吼她,只觉面子有些挂不住。她眯着眼看着上雪,废了武艺还没长记性,那卫清歌有什么好,值得她誓死效忠。

上雪自是能察觉到卫青莲的目光,想起那些被折磨的过往,身子忍不住的颤抖。

只听卫清歌忽然开口道:“好困。”

“那再吃一块就睡,明日我得了清闲,就陪你四处走走。”当着卫青莲的面,冉照满眼疼爱之色,又喂卫清歌吃了一块栗子酥,之后看着卫青莲,声色转冷:“清歌身子不好,若是非要跟她说什么,你跟我说,待她身子好了,我再转达。”

说完这番话,冉照也不看卫青莲是何神态,将她请了出去。

上雪害怕的模样也没有逃过冉照的双眼,他自小在宫中生活,自是明白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想来卫青莲一时半会找不了卫清歌的麻烦,就会欺负到她的侍女身上。

那上雪曾经个活泼性子,偏偏见了卫青莲害怕至此,可见清歌主仆曾受了多少委屈。

冉照爱屋及乌,不由对上雪也生了怜悯之心,遂对着上雪道:“你是王妃从娘家带来的,所以千万不要让自己受了委屈,以免让一些小人谣传说我不在乎王妃,连娘家的都跟着受连累。”

此话说完,冉照微微一向,觉得有些不妥,又道:“若是没有办法,偏要受了委屈,事后只管过来找我,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明明知道卫清歌是我的人,还敢明目张胆的动她身边的人。”

说罢此话,冉照走出寝殿。留下满眼震惊的上雪。

许久过去,上雪仍然没有回过神,她不敢相信,那番话竟然出自冉照之口。卫青莲已经成为太子妃,他将话说的这样直白,就不怕日后卫青莲成了皇后,再反过来对他不利吗?自己只不过是个侍女,若不是因为他在乎卫清歌,他又怎会顾忌她的死活……她忽然抬头去看卫清歌,见她神情恍惚,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自从二殿下喜欢卫清歌之后,对卫清歌的疼爱就越来越烈,就连她这个外人有时都感动地无以言表,更何况身在其中的卫清歌。上雪担忧道,“小姐,你会喜欢上二殿下吗……”

“喜欢了又如何?”卫清歌坐在椅子上,语气淡淡道。

上雪面色微变,焦急道:“可我们都是细作,你怎么能爱上二殿下?”

“莫非爹对你另有交代,否则我为何不能喜欢?”卫清歌微微一笑。

“难道你不相信我?老爷只说让我全力助你成事,至于成什么事,我至今还不知。”上雪认真道:“小姐,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卫清歌知道,她想知道的,就算她怎么问,上雪都不会说出来,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再执着。日后她紧盯着她便是了,只要有蛛丝马迹,她总能顺藤摸瓜,再慢慢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她轻声道道:“如今连你都看不出我真心喜欢还是逢场作戏,那二殿下又如何能够分辨!”

“小姐你……究竟喜欢不喜欢?”上雪迷惑了,若小姐不喜欢二殿下,为何看着他时眼底都是眷恋。若是喜欢,又怎能再心甘情愿为老爷做事,那薛夫人她又放在什么样的境地。

正在上雪疑惑不已的时候,只听卫清歌低声道:“我喜欢不喜欢二殿下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信不信任我。只要他信任我,爹的任务自然能够完成。”

卫清歌说此话时,神色已如往常般镇定自若,上雪不由舒了一口气,也许真的是她多想了……

殿外微风徐徐,树影婆娑,卫青莲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夜空月色,感慨道:“曾经总觉得看月色的人好傻,因为月色常有,我早都看厌了,可是今儿才知道,原来看月色也是有讲究的,其实看的并不单单是月色,更多的是回忆吧!”

此时明月清风,天朗气清,正是赏月的好时候,卫青莲知道冉照一直在她身后,忽然忆往事,惋惜道:“若人生若只若初见,那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有太多的遗憾。只是当初最寻常不过的事,现在都忍不住的去回想。”

“皇嫂,你多想了。”冉照不冷不热地道。

卫青莲转身看着他,眸子里满目温柔,毫无方才推门时的盛气凌人。她朱唇轻启,轻声曾经她与冉照一起看过的诗:“今看花月浑相似,安得情怀似旧时。”

冉照面色顿变,冷声斥道:“皇嫂!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已经忘记你是太子妃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你一点分寸都没有?”

冉照待卫青莲一向温柔,自从卫清歌出现后,他对她如同变了一个人,他曾与她一起念诗诵词,昔日她若是受了委屈,也总是喜欢跟他诉说,他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男子。若不是爹忽然让她嫁给冉基,她与他也许能有个好姻缘,也不会这般生疏。

卫青莲低垂着头,叫人看不出她是怎样的情绪,只听她声音轻柔道:“你从来就没有信过我,你不信我喜欢你,其实不过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可是我那时候真傻,以为只要一直跟你说喜欢你,你迟早有一天就会相信。我真的后悔了,根本不该让卫清歌有机会接近你!”

“卫青莲,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对你从未表现出半分喜欢。自从你对我表明心意后,我可曾再与你有过单独往来?曾经之事你若放不下,又何必去跟大哥在一起,如今你是太子妃,这番话若是让外人听了去,岂不是有辱皇室?”冉照走到卫青莲身边,压低了声道,“今日之事,我权当做没有听见,你最好收起胡七八想的心思。”

她就知道,无论她说多少遍她喜欢他,结果都是一样的冷漠。她抬起满是泪痕地脸,痴痴地问:“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何曾经要对我这般好?”问完后,她就觉得自己问得太傻了,又道:“你不必说了,那些答案我其实早就知道。”

冉照面无表情道:“曾经你天真,单纯,温柔。可你看看现在的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暗地里处处针对卫清歌,又对她的侍女做了手脚。若不是卫清歌如今成为我的人,你是不是早就将她置于死地?大哥如今既然娶了你,你就好好做你的太子妃。念在你我相识多年,你之前如何待她,我都既往不咎。若是日后再让我知道你欺负她,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曾经她若是掉了眼泪,他必会心疼不已,可是此刻,他的冷漠狠狠刺痛了她,她嘲讽地笑:“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卫清歌真的那么好,我又何须挖空心思对付她!”

“你简直是太放肆了!”冉照怒道,“这跟她何干?”

是啊,因为他不喜欢她,所以她说的一切他都不会相信。可是这样又如何,她还是说出来,只因为她爱他啊。她道:“不管你信不信,清歌绝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你才认识她不过半年,对她又了解多少。她性子一向冷清,对于在乎的人和事,从来不会轻易的显露。可自从她见过你之后,就完全像变了一个人,难道你一点疑心都没有吗?”

“卫青莲,从今往后,你再敢踏进清歌苑半步,我决不轻饶。”冉照声色越来越冷。

卫青莲愣住了,难道因为卫清歌,她跟他就再也回不去了吗。她仰起头,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半晌后,才慢慢地朝外走。一直走到院子门口,她又回身看向他,语气极尽凄凉:“看在你我相识十几年得份上,你就信我一次,派人去查一查她。”

说完,卫青莲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冉照眯着眸子,忽然开口:“周远,暗中跟着卫青莲,她如今可是太子妃,若是出了事就麻烦了。”

“是。”周远快速朝卫青莲方向追去。

卫青莲越走越快,最后像逃命般跑得飞快,为什么他不信她,为什么她没有卫清歌的好命,若是爹当初让她嫁的人是冉照,那该有多好,这样是不是她就不会难过……

越想,她的泪就流的越多。

她仓皇跑出了照府,却见冉基正站在门口,一时愣住了。

冉照看到她出来了,神色温柔地看着她:“怎么哭了?”

卫青莲急忙擦掉脸上的泪,哽咽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基府离照府最近,你若是想家里人,不到这里,还能去哪里?”冉照上前牵着她的手,将她揽在怀中,轻声道:“可是受了委屈,哭得这样厉害。”

卫青莲紧紧拉住他的手,却什么也不肯说。

见此冉,基也不再多问,只将她扶进了马车。

直到马车离开,周远才回了清歌苑向冉照复命。

当冉照得知冉基来府上接卫青莲时,神色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的,他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惋惜,为冉基这无法做主的情感。

“倘若冉基不是太子,他还有机会去争一份自己想要的感情。只可惜他心中最爱的涟漪已死,当日选秀时的女子中,在他心中,无论娶哪个女子,都再无分别。”

而他更是明白,冉基之所以娶卫青莲,还有一个动机,就是想看看卫天到底再做什么打算。那卫天是一只老狐狸,将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自己与大哥,是在贿赂他们不要再查国库贪污案吗?

冉照忽然轻轻叹了叹,朝寝殿走去。

上雪见冉照进来,知趣退下。

待门从外面关上后,冉照走到屏风内,低头看向已是熟睡地人,他满是疼惜地抚着她的脸:“清歌啊清歌,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你。”

他轻轻熄了灯火,在她身边躺下,一天的劳累,让他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均匀的呼吸声,卫清歌睁开了眸子,转身看向他,见他虽是熟睡了,眉头却是仍然紧锁,是她给他添麻烦了?她抚摸着他的眉,微微一笑。你不需要保护我,只希望你能一直信我。至于以后要怎样走,我自会摸索出一条路。

翌日,卫清歌醒来时,冉照早已去了宫中。

上雪进门为卫清歌梳妆时,见她正坐在坐在床上凝眉沉思,以为她是为二殿下忧虑,笑着道:“小姐,如今二殿下待你情真意切,你还烦恼什么?”

卫清歌只微微看了一眼上雪,又陷入了沉思。

上雪恍然明白,卫清歌并非为二殿下之事烦忧,遂又问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卫清歌起身,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上雪为自己梳发,谨慎道:“昨天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卫清歌向来运筹帷幄,甚少这般严肃,上雪一下就紧张了。

“昨日他回来时,身上的药草香比以往浓烈许多,怕是……”她只说了一半,欲言又止。

上雪擅长用毒,对药草亦是懂上一些,她脸色大变:“莫不是皇上的病情加重了?”

卫清歌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道:“怕是皇上病重并无几人知晓,否则朝堂不会这般风平浪静。”

“可是这事也瞒不住多久!二殿下才回来你就能看出端倪,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倘若皇上日后故去,那太子便是皇上,卫青莲是皇后,我们还有好日子吗?”想到曾经卫青莲的逼迫,上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竟是连簪子也握不住了,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那跟碧玉透亮的玉簪掉落在地,摔的四分五裂。她慌乱不已,俯身就要去捡已经碎裂的玉簪。

卫清歌拉住她的手,镇定道:“皇上只是病情加重,并未此时就西去,你这般慌张做什么?”

“我只是……只是太怕她了。”上雪语无伦次道。

卫清歌知她所怕何事,想起她武艺被废时的虚弱容颜,愧疚道:“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你了。”

上雪摇了摇头,急忙说道:“我从没怨过你,在跟着你的时候,我就预料会吃这些苦头,你不要多想。”

上雪虽然这么说,声音却一直在颤抖。

卫清歌不忍再听下去,遂开口道:“莫说皇上现在没有故去,就是故去了,卫青莲也未必能做得了皇后。”

“这是为何?”上雪满眼疑惑,那卫青莲如今已是太子妃,太子对她又那样好,成为皇后不是理所当然吗。

冉基肯娶卫青莲为妃,不见得就是真心喜欢。在卫邙找了细作来做卫清歌的替死鬼时,她暗中查了那个叫做涟漪的人,这一查才发现冉基曾与涟漪真心相爱。

那涟漪才死不就,冉基绝不可能这么快就爱上了别人。所以冉基愿意娶卫青莲,不过是因为他正在查国库贪污案,卫天正在这个名单中。

其实冉基本来就想查卫天,却一直找不到像样的理由。正好卫天将卫青莲嫁给了他。卫天阴险狡诈,冉基很难看出端倪。但卫青莲就不一定了,若是对她温柔体贴,许是能从她身上发现一二,冉基的心思本就不纯,又怎会……

她正这样想着,忽然想起昨日冉照临睡前说的那句话,他想要保护她,怕是冉基已对自己起了疑心,让他对自己有所防范?他真傻,竟是这样相信自己。

上雪见她半晌未曾开口,眸子里更是惊慌,口不择言:“不如我去杀了她,这样就能以绝后患了。”

卫清歌急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你疯了,这句话永远不要再提,卫青莲是爹的女儿,她若是死了,难道爹不会严查吗,到了那时候,你我都别想活了。”

上雪早就急了,在屋子里来回地走:“那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若是知你这般急躁,我就不告诉你皇上的事了。”卫清歌叹了一声,“太子在朝中无权无势,单凭皇上一人的支持就能手揽大权,尽管仍然有不少大臣与他暗暗较劲,却无人敢与他当面敌对,这自是说明了他心有权谋。在他还未洞悉卫清歌为人之前,又怎会轻易立她为后。”

“那他如今对她这样好……”上雪自言自语。

“她是爹的女儿,他怎会待她不好!”卫清歌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爹在朝中权势滔天,任谁都要给他三分颜面,冉基若是想坐稳了如今的位置,自是要与他多有往来。现在卫青莲是他的太子妃,爹自然也会支持太子。”

“那……老爷为何心甘情愿地帮他呢?”上雪越来越迷茫,似是所有的事都密密麻麻地编成了一张大网,将她缚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因为太子足智多谋,正是爹欣赏的一类人,太子虽眼下时运不济,只要有人肯帮衬他一把,来日必能有所为。何况太子本就理所应该登基,如今他助太子一把,日后太子若是为王,必然能对卫家多有照料。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卫清歌将其中缘故娓娓道来,却省去那些暗中阴谋。她对上雪并不是完全信任,不敢将所有的事都说给她听,怕她万一哪天将这些事告诉了卫天,便对太子与冉照不利。

上雪没有卫清歌这样缜密的心思,如今听卫清歌如是说,这才安了心。又想起冉照身上的药草香,小心翼翼道:“小姐,药草香其实也可以用其它药掩盖,上雪知道有一味药草名为苏子草,此草有两用,少量草粉可用于滋补身子,多量时可害人性命。若是混为其它药草中,能掩盖其它药草的味道,若是小姐信得过我,我便出门去寻些回来。”

卫清歌提及冉照身上的药草味,就是为了让上雪想办法帮忙遮掩,她道:“既是如此,那再好不过。”

只见上雪面色有些为难:“苏子草长在悬崖峭壁,若是过去我还有武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来,只是如今……”

卫清歌心下了然,安慰道:“你放心,我派聂成与你一起去。”

聂成武艺高强,上雪有所耳闻,故而一笑,只要皇上重病得以掩盖,那太子就会安稳下来,他就能慢慢了解卫青莲的为人。她恨不得这一天马上就能来到。

“苏子草多久才能取回?”卫清歌又问。

“来回需要三日。”上雪回道。

“事不宜迟,你快去快回,这几日我点苏合香先遮掩一下。”卫清歌催促道。

“好。”上雪立刻回去收拾行囊。

与此同时,卫清歌叫来聂成,只说身子有些不适,上雪自幼学医,遂去采药为她补身,请聂成与上雪一同前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聂成昨日一回来,只听府上的人因卫清歌怜悯守卫而赞誉有加。王妃心地善良,平易近人,聂成从心底喜欢这个珠子,如今听她说身子不适,就爽快道:“王妃放心,我定陪上雪姑娘取回苏子草。”

有聂成陪同上雪,卫清歌十分放心,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些银票,轻声笑道:“苦了你们了,要一路颠簸。路上吃些好的,再寻个舒适的客栈住下,待你们回来,我再犒劳你们。”

“这不敢当……”替王妃办事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更何况王妃这样好,他心甘情愿地听她差遣,聂成退回欲银票,又听卫清歌道,“拿着罢,上雪不过是个小姑娘,没出过远门,本就吃不得苦,且身子也还虚弱,多拿些钱,不是坏事。”

上雪正从屋子里出来,听卫清歌这么说,嘴角微微扬了不少。

聂成见上雪已是准备妥当,便上前接过她的行囊,与她一起向卫清歌行礼作别,同往清歌苑外走去。

卫清歌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们。

聂成看出卫清歌对上雪的不舍,笑着劝慰:“王妃放心,不过几日,上雪姑娘就会回来了。”

“你们一定要小心。”卫清歌叮嘱。

聂成再三保证,二人定会平安回来,卫清歌才转身回去。

自从上雪做了卫清歌的侍女后,甚少与卫清歌分开过,这一分开,她忽然有些不习惯了,她望着卫清歌的背影道:“小姐。”

卫清歌转身看向她,温柔道:“怎么了?”

“照顾好自己,不要总在殿内读书,这几日天气都很好,多出去走走……”上雪还欲再言,却又觉得自己啰里啰嗦像个老太太,只好住了口。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话,却让卫清歌倍感温暖,她低声道:“我知道,你们快去吧,我等你们回来。”

闻言,上雪就与聂成一道离开了。

路上,上雪一直闷闷不乐,聂成见之,笑道:“姑娘不必难过,我们快去快回便是。”

“我从没跟她分开这么久,不知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小姐能否用的惯府上的侍女,会不会有人陪她聊天解闷……”上雪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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