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萧笑笑和小刘,曹母陪着萧处长夫妇来到医院。
住院几日,曹父甚感憋闷。以前,从没得过大病,也没住过医院,平时的生活,是典型的两点一线,去单位,上上班,看看报,回家后,看看电视,溜溜弯,或者和萧处长聊聊天,下下象棋,小日子过得滋润、惬意,未有一点顾虑。自打住院之后,心情骤然变了,变得郁闷、悲观。这次得病,多亏看得及时,不然,落个身子瘫痪不能自理,那问题可就大了,不仅自己受罪,也会拖累家人,影响到曹家的未来。作为一家之主,使命尚未完成。一则,没有给儿子安置了工作,二则,没有给儿子办了婚事。看看左邻右舍,人家那些当老子的,谁不是早早就给儿女捣鼓下了称心如意的工作!就连萧处长也是一样,没等萧笑笑大学毕业,就将她塞进了省政府办公室。而他,也住在省政府家属区,也算是干部身份,却不及他们神通广大。为此,他自惭形秽,喟叹之至。曹磊的事情,真的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一连几日,心里一直被这件事情困扰着。住在病房,就像被关在监狱,心情自然舒畅不起来。萧处长夫妇的探望,对他来说,多多少少也是个安慰。他那抑郁之情,恰如久旱逢甘雨,似乎缓解了些许。
“你们终于来了。”曹父向来不会客套,也从不虚与委蛇,他诚心诚意地说:“真的有点想你们了。”
“是吗?哪根神经想?是喝酒的神经还是下棋的神经?”萧处长笑着问。
“现在哪儿还有心思喝酒下棋!心烦,愁得慌,就是想和你们聊一聊。”说毕,曹父做了个手势,示意萧处长夫妇坐下。
“哎呦呦,你看把曹哥悲观的。”萧夫人看着曹父,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沙发上:“这不,病都快好了,还愁甚!”
曹父深有感触地说:“不病不知道,一病吓一跳。”
“呵呵,这是甚歪理邪说。”萧处长感到诧异。
“我说的是实话。老天爷多亏没把我叫走,要是我走了,这个家不就完了?你嫂子咋办?我磊磊咋办?要知道,磊磊还没工作,还没成家啊!”说话间,曹父不由得激动起来。
曹母站在一旁,眼睛也禁不住湿润起来。她撕了一块纸巾,拭了拭眼角:“别说那些丧气话。”
“是啊,你们应该高兴,看看咱磊磊多么优秀,有几个应届生能考上公务员的。”
萧处长的话,鼓舞人心,像是给曹父的心病下了一剂猛药。但,这“药”似乎疗效不大,曹父依然满腹狐疑:“哎哎,打住。是笔试通过,不是考上。要晓得,这不一定能被录取了哇!”
唉,这死老头子,老实,毛病还多,什么都较真。真说不来。曹母非常不满地斜了曹父一眼。
“事在人为。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萧夫人也在旁边摇旗呐喊,帮着丈夫一起医治着曹父的心病。
“我可没有孙悟空的本事,也搞不下什么芭蕉扇。”说着,曹父把目光投向萧处长:“这芭蕉扇,还得老弟给我搞啊。”
“尽扯些甚!甚芭蕉扇不芭蕉扇的,哪有恁玄乎!”萧处长不屑一顾。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对你来说,安置个工作不算甚。可对我说,比登天还难。孩子好不容易笔试过关,面试和政审再过不了关,那还要我这个老子作甚?那还要丢死个人哩!我这老脸还往哪儿搁!”
“哈哈,你还要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了呢。放心!不要把事情想象得那么糟。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不要不当回事儿。我知道,办这事儿不是送几张卡能解决了的问题,人家现在都兴送房送车,咱不送房送车,但也要舍得花钱,花多少万尽管花,别心疼,我出。这走门子,打通各路神仙的地下工作,唯有你做。老哥没能耐,只有拜托你了。我这辈子没求过人,就求你一次。”
“呵呵,瞧瞧,社会风气就让你们这些人搞坏了。”萧处长笑着说道,同时用手指指着曹父,点了两下,神色十分诡异。
“得得!别在我跟前洁身自好,危言耸听!”
“这是大实话。苏杭两副市长才被执行,谁还敢胡来!”
“哼哼,别蒙我了。环境使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谁也杜绝不了这旁门左道。送礼的套套你懂,你绝对有办法。”
“我看你这是把我往绝路上推。”萧处长简直无可奈何,做出舍命陪君子的样子:“好好好,回去后,我让小刘打探打探再说。”
“这件事情就没有‘再说’二字,你就是磊磊的半个爸爸,你就当做给笑笑办一样。磊磊的工作就包在你身上了。”曹父越说越来劲,根本不像是病人:“对了,说到两个孩子,我这里还要多说一句,他俩从小到大,一直很好,真是天生的一对儿,都老大不小了,免得别人说闲话,他们不好意思说出口,我们做大人的得为他们做主,出院后,我想先给他俩把婚定了。”
两个男人谈论着社交问题、关系问题和官场问题,两个女人插不上嘴。当谈到曹磊和箫笑笑的婚事时,箫夫人再也憋不住了。
“哈哈,曹哥,我看,你得了一次病得疯了,看把你给急的。这事也得跟孩子商量商量啊。就是他们同意,也得等磊磊工作了不是。”萧夫人的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她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她总觉得,曹磊未曾参加工作就订婚,未免操之过急,男人么,先立业后结婚,这才合乎常理,假如,曹磊能像小刘现在的境况一样,那该多好哇。
“商量甚?你们还看不出来,笑笑为甚来看我?为甚在北京停这么些天?怎么?是我高攀不上吧?”
“好好好,看你说的。我原则上同意。你出院后,同孩子商量商量,听听他们的意见,咱们都是局外人,他俩说咋办就咋办。咱们谁也当不了他们的家。”萧处长心里清楚,自己那个疯丫头,心里早就有了曹磊,时间一长,保不定闯下什么乱子,所以,他明确了态度。
曹母坐在那里,缄口不言,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曹磊和萧笑笑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内情。曹父正在病中,她没有提及过这个事情。对萧家父母,她只能隐瞒。她要等待时机,不,她要寻找时机,要拨乱反正,好让曹磊和笑笑的感情走上正轨。她也清楚,婚姻之事干涉不得。可是这混蛋小子,择偶的条件也太低了。倘若把雪儿娶回家,名声会怎样?曹磊的工作会怎样?她委实不敢想象。作为曹家主妇,她不能袖手旁观,让别人看曹家的笑话。作为母亲,她更不能不为儿子着想,也不得不管,而且要管出个样来。唉,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