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黎明时分。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场血战燃起的硝烟袅袅直上飘向远方。
原本耸立在湖心岛上茂密丛林之中的水贼城寨已经在熊熊燃起的大火之中坍塌大半，残存的废墟上仍是火光四起，不过能烧的都已经烧的差不多了，那火也没了先前那股子冲天势头。
在城寨西侧，一片片穿着各种颜色衣物的尸体横躺在距离第六哨阵地不过百步的距离范围内，其中有一人做跪地状，双手死死扶着插在泥土之中的钢刀保持着身躯不倒，但是耸拉着的脑袋已经毫无生气，口鼻之中流出来的血迹已经变黑，不知是已经死了多时。
到天亮十分，杨衍命第四哨清理战场，其余诸哨自行整队，并按实报上战损和失踪人数，以进行统计。
第二哨哨官黄牧寅在得到统计之后伸手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到了杨衍跟前，稍显力不从心的拱手道：“二哨失踪者十三人，战死者七人，受伤者一十八人，合计损员三十八人。”
匆匆赶过来的第三哨黄骋飞沉声禀道：“三哨战死者零人，受伤一十二人，失踪七人，合计一十九人。”
杨衍点了点头，一夜不眠让他也有些疲惫，一双眼皮总是止不住的下垂，看到哪处便都想躺下去一睡了之，等醒来再管这些七七八八的。
可是一股莫名的力量仍是支撑着他，那一日在地图上见到的尸山血海仍是警醒着他。
我杨衍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可不是来享福的。
十七世纪的大明朝，还需要自己，这个华夏，仍是需要着自己！
“让所有伤员轻装减负，优先上船歇息，运到县城之后再召大夫救治。”
“至于战死者...”
杨衍停顿了下，微微闭目，又再次睁开双眸，黑色的瞳眸像是一只疲惫的狮子，虽然脆弱，但是那股天生的气势犹在，他继续道：“所有战死者登记姓名，就地掩埋，无姓名者以袖标所书之号作为身份，待将来...再行收敛，给之以祀。”
陈忠道面色铁青，原先的连鬓虬髯在此时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而且被火药渣子燎的弯曲变形，散发着一股子焦臭味。
“一堆水贼而已，若非有这寨子护卫，俺老陈亲自提大戟大战一场自是秋风扫落叶。”
他咬牙道。
杨衍先是目光余角看到此时状态有些滑稽可笑的陈忠道，再将所有的目光一同放了上去，他笑骂道：“莫跟老子打谎，有你亲自上阵的时候，到时候我可会在一旁亲眼看着！”
原本几近凝固的气氛在这时松快了不少，陈忠道咧嘴笑道：“那他娘的更要卖力不是。”
杨衍摇头微笑了下，眼角余光瞥到齐岳带着两名一哨士卒走了过来，轻叹了口气，此战折损，尽在一哨。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自己本就错误估计了一哨的势力，让他们单独进攻一门，在没有协同哨在一旁辅助的情况下被奇兵击溃也是经常之事，更何况还是在夜间，所以并不能就以此下何种定论。
“千总！”
齐岳到杨衍面前拱手行礼，声音低沉，还夹杂着一丝慌乱。
杨衍见齐岳浑身是血，臂甲犹被砍断，划出了一到猩红伤口，不由得触目惊心。
书生千总微微闭目，缓声道：“江贺何在。”
齐岳弓起的腰弯下去的更深，回答道：“江哨看整队哨，让末将前来汇报战况。”
“战损如何。”杨衍继续问道。
“失踪二十三人，战死二十六人，伤者四十一人，合计九十人。”
此话一出，包括杨衍在内的诸哨将官为之骇然，总共一百一十二人的一哨竟然合计战损九十人，几乎彻底丧失了再战之力！
杨衍感觉头脑一荡，几乎站不稳起来，质问道：“战死者二十六人，失踪者何故高达二十三人！”
总共三十九人的彻底折损之中，竟然有一半是失踪的！这让杨衍当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敌袭突然，后排第九、八队不敌，先行溃散，以至于军心不稳，趁机逃窜者众多。”
齐岳羞愧难当，仍是咬牙答道，这事对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自己枉为黄帅亲兵，竟然遇敌先溃，就是连那些左军俘虏都不如！
杨衍不想在此时再对军心造成波动，遂让齐岳江贺等人继续统领第一哨并且重新编队，主攻哨暂由第二哨黄牧寅陈忠道部担任。
到了上午，之前逃散的明军士兵大部回营，对于这些左军士卒而言按照惯例只要溃败之后自然会有将军收拢，到时候自是全无惩戒，原模原样。
而杨衍则不再准备接受这些逃窜过的士兵，将其等全部编入后勤部队，每天伙食降为一顿，诸哨空缺之数他日再行补充。
中午部队休整结束之后杨衍既率部继续东进，此时大军离太平府已经不远，到府城再行修整要比在荒山野地里听天由命要强。
而另一方面，虽然此时杨衍并不清楚弘光那位贪图享受、爱吃蛤蟆壮阳顺带还喜爱少女的人渣皇帝究竟什么时候会到太平府，但是按记忆也是在五月上半月的事，而到今天已经五月十二日上午，时间已经不多，自己需要赶紧到太平府去等他去，不能再耽搁了。
古人云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杨衍觉得虽然自己现在这千把百人从外观上可能入不了皇帝老子法眼，可也是聊胜于无，总能让那个蛤蟆天子感动一回。
按照历史上的记载弘光帝此时已然穷途末路，逃到太平府后既命内监招阮大铖黄得功前来朝会，同时大封方国安等人为伯爵，意在拉拢。
然而一切如同黄得功所言，“陛下死守京城，以片纸召臣，臣犹可率士卒以得一当。奈何听奸人之言，轻弃社稷乎！今进退无据，臣营单薄，其何以处陛下？”
若是弘光皇帝胆气再硬点，手段再果断点，能据都坚守数日，待黄方等仍然忠诚于大明朝庭的勤王大军一道与满清据成一战犹然可为，再如何也比得流落芜湖跟清军野战要强！
然而，弘光帝终究还是那个爱捉蛤蟆壮阳爱宠幸幼女，一身上下五毒俱全的弘光皇帝，他的存在，于大明只是一剂毒药，全无中兴之能，反有覆卵之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