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过了不少时日，天气转凉，云水城家家户户都添上了几件厚衣裳，这年的秋天和往年有些不同，从西边吹来的风更冷了些。
寒山天高风凉，山寒水冷，原本就没有戒律束缚弟子的寒山观，在这日，更是没有一个道士去守看山门，玄清殿外轮流扫地的人也不见踪影，一地的枯黄落叶无人清扫，整座道观一副萧条的景象。
这一日，东归山一处破旧不堪的茅屋里面，衣着锦衣玉服的程府大少爷点着一根蜡烛伏案看书，一只手拿着一本武功秘籍，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黄瓜，一边嚼着，一边看书，一对丹凤眼流露出喜色。
屋内还有一袭红衣，她只是静静的站在主子的身旁，桌上蜡烛燃尽时便添上另一根点上，她从昨夜起已经换了三根蜡烛，少爷睡时点了两根，看书时点了一根，除此之外，便再没任何动静。
屋内的茅草堆旁边放了几堆书，这都是程牧从寒山观的小道士手里骗来的，大多是些杂书，其中也有几本武学秘籍，不过寒山观里两本不传之秘不在这里面。
如果程牧真想拿到那两本寒山观不传之秘是不难，只是这位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大户少爷脸皮还没厚到要去求两本破秘籍。
寒山观主修炼的是观内两本不传之秘之一的《清风凝元》，程牧有幸见过老道士耍过一手，那日是在一片竹林里，老道士大袖一挥，十里竹林簌簌齐鸣，两袖青袍里一股劲风呼出，满地的绿竹弯下了匪夷所思的曲度，皆像朝拜圣人那般伏地不起，没有一根竹子被这股劲风压断，看着动人心魄的一幕，程牧则在一旁啧啧叹道：“妙，太妙，妙极了！”
老道士后来说，他双袖呼出的劲风的这一招唤作‘两袖清风’。
程牧只是道了一声‘妙绝’。
寒山观主还有个师弟，两人是寒光观内辈分最大的，一个会《清风凝元》，一个会《三指光阴》。程牧那时也忍不住感叹说：“如果这两个牛鼻子出世，放眼整座沧海洲排个天下前十都不是什么问题。”
程牧也见过这位寒光观深藏不露，名字起的很娘气的‘三指光阴’陈小屏，虽然未曾见过他出手，可是长得是真不赖，不但名字起的娘气，长得也像个娘皮。
程牧现在手里这本《寒山剑经》就是出自这位三指光阴陈小屏之手，几乎黄山观里人人手里都有一本手抄。
这几个时辰，程牧都是在看这本剑招典籍，招式简练，招招大开大合，不留后手，偏向阳刚，尤其是里面提到过的‘一剑仙人跪’，唯独这一剑他看了接近半个时辰，始终却看不懂。
一剑破竹，一剑翻海，一剑斩妖，一剑仙人跪。
最初的第一剑破竹是很简单容易，只要巧用内劲注入剑身刺出破竹，并无太大的难度。
一剑翻海，起初第一眼是看不懂的，程牧手指比剑，一刺一挑，承上启下，这才领悟过来这招不重杀伐，重于出剑的变化。
一剑斩妖，怎就一剑就能斩妖？想了半天，程牧才想出了答案，这一剑，讲究的是剑势，手中有剑却无剑势，形同废铁。手中无剑却剑势大起，无剑亦胜有剑。
一剑仙人跪，唯独这最后一剑，他是怎么想都想不通，起手震苍穹，剑气如长龙，这一剑写的是恢弘霸气，可没说怎么出剑啊？
饶是背负整座沧海洲天下气运的程大少爷也看不懂这一剑，但是放下典籍之后仔细一想，表情突然不对劲。
他奶奶的，陈小屏你丫的不是不会用剑吗？！
此事是寒山观不为人知的秘辛，程牧也是闲的无聊时跟程大海聊天起寒山观时才知道的。据说在上一任观主在世时，年轻一辈只有两名弟子天赋最佳，有望扛起沧海洲天下的大道，一个是练得一身道门六根的‘天下行’王顶天，另一个却是年纪轻轻的陈小屏。
这位只有二十出头，却是和现任观主同个辈分的年轻师叔，向来素来练剑，可是练了三年五载，一点成就都没练出来，不说那缥缈的仙途修为。空有一身剑法却连武道的门槛都没踏进去，沦落为东域的一大笑柄，因此更是连山门都不曾出过。
听说他后来兴许是觉得练剑没有前途，于是求了一本《三指光阴》，开始苦练指法，一练就是整整三年，指法终于达成，第一次走出山门，以一指将三百里长的柳绿江劈成了两半，大江翻涌，差点淹没了整座云水城。这第一次出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后谁还敢说陈小屏不是个天才？！
“这陈小屏忒不是个东西了，不会用剑却写一本剑经来糊弄观内的弟子。”程牧一甩手将《寒山剑经》扔到了屋内的角落里，倚着椅子气笑道。
红杏只觉得少爷生气时比不生气好看多了，微微笑道：“刀剑殊途同归，指法未必就不能融入剑诀，少爷方才不是说这本剑法典籍不重剑招，重的是形，说不定是寒山观这位年轻师叔另辟了一条崭新的剑道。”
程牧闻言一愣，闭上双目，凝聚心神，自言自语道：“起手震苍穹，两袖拂星辰，剑气如长龙，一剑仙人跪……”
过了半盏茶，程牧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目醒神，眉间似有锋芒，表情大悦：“原来如此！”
“少爷是领悟到了这一剑仙人跪？”红杏轻轻笑道。
“没有想通。”程牧摇头道。
“那……”红杏面露疑惑，一脸不解的问道。
程牧大拍桌子，站起身来，笑呵呵的说道：“虽然没有想通，但是打一架总会想通，天底下可没坐着就能练成神功的说法。”
红杏一听，就更加不解了，问道：“可是寒山观哪里有人给少爷喂招，奴婢自登山后见到的观内弟子没有一个人是宗师境界，恐怕给少爷喂招也不见得会有成效。”
程牧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算上上山的时日，城主吴家派人来了，正好可以给本少爷喂招，只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去做几件事，总不能白来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