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下午,高考的最后一个科目,英语。
中午的时候天空中开始飘起小雨,考场内外,学生与家长共同撑起一片小花伞的海洋。
在很多人的记忆里,高考似乎都与阴雨天有联系——
事实上,高考从七月七日,改为六月的七八两日,也正是看中了这两天气候凉爽,适合考生发挥。
换言之,要是不下雨,还不选这两天呢。
郭北倒是认为无论天气是否炎热,都不会影响自己的发挥——是的,高中三年,他的成绩都是一如既往的稳定,总是出现在他应该出现的位置……
骆锦衣标准答案一样的样板小抄,加上郭少侠无与伦比的控场能力,让他的分数每次都不多不少正正好!
只是这次考试情况有些不一样……
郭北偷偷掀了一下答题卡——
似乎暗中“帮”他做手脚的人也希望这场考试早点结束,卡片提前“发放”到位了。
一张看起来与英俊根本打不上边的脸,但是天下却又很多女性亲切地称呼他为“爸爸”。
经过四轮考试的洗礼,郭北也有了非常大的进步……
那就是……
他吃起卡片来越来越得心应“口”了……
开玩笑,上午可是三张卡片,他也是从容不迫,像是吃小点心一样好嘛!
事实就是,在考场里,只要你不是把试卷吃掉了,吃其他任何东西都是可以的(作者亲身验证!)
可是下午这个老师似乎有些不给面子——
“哎,这位同学,你在吃……口香糖?”
郭北一点儿也不紧张,他继续咀嚼着——这样卡片会更加“美味”,容易消化。
眨了眨眼,郭北“嗯”了一声,含混不清道:“对啊……不允许吗?”
不允许的话,反正我也是要吞下去的。
“那倒不是,只是,考试时嚼口香糖……利尿……”这次郭北遇到的几个监考都比较温和:“提醒你注意了!”
“好的老师!多谢提醒!”郭北乖巧地答应,一口把“马爸爸”吞进了肚子里。(注释:马云,三次高考,三次落榜。数学分别考了1分,19分,79分。但是英语成绩非常好,第三次高考获得满分。当时杭州师范学院本科英语系缺人,特意从专科里挑了几名英语好的同学上了本科,所以马云凭借英语满分幸运地读了本科。)
考试过程顺风顺水。
唯一不好的是,估计是二中考点设备过于陈旧,从试听开始,扩音器内的噪音就一直很重。
不少学生抱怨了一会儿,老师安抚了一阵子,但出去沟通之后也没啥下文,只能认倒霉了,本考点的听力成绩应当会受到影响。
随着五点钟的铃声响起,2015年的高考结束了。
考场里考生果然对听力怨言很多,议论声中,纷纷表示“自己考不上就怪二中的扩音器不给力。”
郭北压好自己的试卷,尽管有听力的影响,但是他的这一份答卷得分绝对不会低。
可是其他考生,可能真的受到影响了,所以他们才会那样委屈、愤怒。
毕竟三年的努力,在这考场里得到的每一分都是幸苦的、不容浪费的。
他们对于这场考试寄予的希望太大了。
小疏漏应该怪喇叭吗?
也许,怪就怪这场考试太重要,太唯一了吧!
扪心自问,四场下来,没有卡片的帮忙,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写成什么样子。
也许听力出故障,他还会幸灾乐祸吧?——只有那些好学生受到的影响最大。
叹了一口气,无端的,他有点舍不得离开考场了。
出了考场之后,他就不是能在作文中潇洒书写八股文,N种解法破数学,一个小时干翻理化生的睿智少年啦!
到这里,应该都不过是我一个荒诞的梦吧?以前怎么不知道当好学生竟然这么爽呢?
醒来了,估计考试还没开始,等待我的,不知道是怎样的难题。
郭北惋惜着,最后一个走出了考场。
放雨伞处,只剩下一把雨伞——那应该就是他的了。
外面小雨蒙蒙,看了一会儿雨景,没跟其他人争抢着下楼。
嗯,终于考完啦!
下楼的时候,郭北看到拐角处有一个女生,伏在墙角,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在哭?
郭北有些理解。
本来他准备直接走过去的,但是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一包纸巾——这是昨日吃了一肚子凉菜以防万一时准备的,现在没有作用了。
塞他手上,转身就要下楼去了。
“等一等——”
郭北刚要下台阶,被女生叫住了。
“嗯?”
郭北疑惑地看着她。
女生抬起头,他才发现算是熟面孔——不就是他从前天起一进考场就发现的漂亮妹子嘛。
女生蹙着秀气的眉头,看着郭北的腿,迟疑地问:“你的腿……好啦?”
“我的腿?”郭北有些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一下才想起昨天上午化身“华罗庚”爷爷是瘸了好长一段时间的。
郭北笑了笑:“早好啦。我那只是……坐得时间太长了,腿有点麻而已。”
嗯,“麻”到蹲坑的时候一个刹不住差点掉到坑里去了。
经历过这些,才知道一个正常人多么幸福,才知道华老当年拖着不便的身躯到全国去推广“优选法”“统筹法”是有多么不容易。
郭北正想着,却发现漂亮妹子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嘴一扁,又要掉泪珠了……
我去,我这是说错了什么啦?
郭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妹子边哭边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高考前切菜,把手切了;泡方便面吃吧,两包都没有佐料;下雨回家,滑倒了,把胳膊肘跌伤了;考语文,三支笔都下不来水;考英语,听力出故障……呜呜……我本来还想着,还有同考场身残志坚的同学值得我学习,结果,结果——”
“结果,你只是腿麻了啊!”妹子忍不住伤心大哭起来。
郭北:“……”
这姑娘,也实在是个人才啊!
想起她的遭遇,郭北忍不住被逗乐了,他夸张地说:“我说怎么扩音器咋出故障了,这么小概率的事情我不应该会碰上啊,原来都怪你这个——”
倒霉鬼……
“胡说!怪你!”漂亮妹子破涕为笑:“我以前运气没有这么差的……”
郭北点点头,安慰道:“放心吧,这一段运气不好,过一段说不定运气会非常好呢?考试的时候运气不好,说不定分数下来的时候运气特别好,填志愿的时候运气非常好,九月开学的时候运气非常好……”
郭北果然挺会安慰人,漂亮妹子的心情好了不少,站起来不哭了。
郭北与漂亮妹子在门口道别——匆匆而来,匆匆而散,连对方的名字也没问。
只是发现,对方也与自己撑着同一款花色的条纹伞。
原以为走出考场,三年高中后终于解脱的欣喜——也没有,只有淡淡的如释重负,套上另一层枷锁的迷茫。
……
郭北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竟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火车站。
他低着头,进售票大厅,排队,准备买票。
“去哪儿?”
“杭州。”
“杭州?——身份证呢?”
郭北茫然地掏出试卷袋,翻给售票员身份证。
对方看到他的准考证,随意道:“考生啊?考完就急着去杭州?干什么。”不过手上却飞快地敲出列车的班次。看他是高考生,售票员不自觉地多说了几句话。
“回家。”郭北木讷地答道。
“家在杭州?考试要考这么远么……”
家在杭州?
郭北却猛然惊醒!
我家什么时候在杭州了!
“啊,阿姨,我这是在哪儿?”
售票员一脸莫名其妙。“火车站啊!”
“火车站?我怎么到火车站来了?我~日,我……我不是在考试吗……”郭北问自己。
“早考完啦!”后面排队的人不耐烦。
郭北怔在原地。
“小伙子,你还去杭州吗?”
售票员问了两次,他才反应过来:“啊,对不起!不去了!——你把证还我,实在抱歉!”
郭北逃也似地连忙带着自己的东西跑路了,售票员和排队的群众都摇了摇头:看,又是一个考试考傻掉的。
……
郭北出了火车站就连忙上公交车——他中午与大伯一家说过了,晚上就不去了。
他要回学校。
因为……
当公交车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郭北从上面跳了下来。
天色已经擦黑,小雨蒙蒙。
其他随学校送考大巴回来的同学们早已经散去。
郭北看到一个人影,撑着伞,还在学校门口眺望。
等待他“凯旋归来的母亲。
看到老妈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三年以来的不学无术,不思进取,隐瞒她去逃课上网,从来没认真写过作业……
看看他在高考中做了什么吧!
什么也想不起来,考理综干脆睡着了,考英语之后,他竟然莫名其妙地跑到火车站去了,形如梦游……(实际上是受到马芸爸爸家在杭州的影响……)
我这是怎么了……
他这时才猛然想起自己长久以来是多么可恶。除了老妈,还有谁愿意相信,他是一个好人?
不解,屈辱,以及这些年来的愧疚,忏悔,一时爆发,让他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妈。”他抹着脸,不敢大声叫她。
老妈却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欣喜地迎接着他“胜利”归来。
嗯,也许是“胜利”了吧。
(高考部分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