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日晚八点。
两名特警合力将一个铁丝笼子抬上了一辆厢式货车的车厢,铁丝笼子里一只黑褐色的大狗蜷在里面,用“蜷”来形容其实并不对,因为铁丝笼子相对于它的体型来说实在太小了,这条狗并没有汪汪大叫,而是很平静地张开嘴,但它吐舌流涎的样子以及双眼中密布的血丝都让人害怕。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句老话,不叫的狗咬人。
车厢内装满了这样的狗,细细一数,足有十四只之多,也不全是“安静”的那种,还是会有几只体型较小的在笼子中上蹦下跳地乱窜,不停地发出汪汪汪的叫声,声音很刺耳。
“砰——”关上车厢门,那刺耳的声音终于变小了,一名特警对着货车的后视镜竖起大拇指喊道,“可以走了——等会记得再多拿点笼子。”
“好!”货车内的负责开车的民警透过后视镜看见了手势应答了一声,便缓缓启动了货车,渐渐驶离了这里。
看着渐行渐远的货车,那两名特警都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周围的其他特警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一行人就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一边喘着气,一边等待着下一辆车送来新的笼子。在这期间他们可以休息一会儿。
天完全黑了下来路灯亮起,只有程浩和这些特警战士们呆在一起,宋天天和周小果两个小孩已经被赵姐带走了,想必他们现在正在家里看着电视吧。小妹宠物店也打烊了,二三十只小狗也都回到了它们的小窝,或许正在睡觉吧。当然汪小金以及六娃七娃和幺娃还陪伴在他身边。给李思柔打了一通电话,说明自己可能会很晚才会回家后,程浩也在马路牙子上静静地坐着。
星期五的晚上,天府门总要热闹一点,毕竟这是周末的开始。
而在这个时候同一群特警呆在一起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路灯的灯光打下,特警们那一双又一双被帽檐遮挡住光线的双眼,都呆呆地看着眼前那川流不息的车河以及对面人行街上说说笑笑的人群。程浩看得分明,身边的特警战士们脸上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这应该就是他们想要的吧,程浩这般想着,特警战士也是人,自然在劳累过后也会希望像那些普通人一样轻松地逛街说笑吧。但因为特警不只是他们的工作更是他们的使命,所以他们选择了默默坚守下去,这是他们人生精彩的时刻。
看着车河人海,程浩感到了些许的迷茫,得到系统后,程浩坚定了让自己的人生过得精彩这一点,可怎样才算是精彩的人生呢?
是手握大权挥斥方遒?还是挥金如土凭“亿”近人?又或是享誉世界成为名人?
权力,财富,名誉——人活一辈子貌似就是为了追求这些吧。
可得到系统后,原本这些内心中最渴望的东西变得好像唾手可得之后,程浩就有些迷茫了。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不同人生又有不同的精彩,自己的焕彩人生又是什么呢?
程浩摇头,他不知道答案——
或许这个答案需要自己花上一辈子寻找才行吧。
“警察同志,你们辛苦啦!”
也就在一众特警们坐在马路牙子上隔着马路看着街对面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同时一个和蔼的声音出现。
众人寻声回头望去,发现是一名系着围裙的老太太。老太太的围裙上有一个商标,貌似就是身后那家小饭馆的人,因为商标对得上号。
“我看到你们忙了那么久了,还没吃饭吧——来来来,到我们店里坐一会儿,我让我儿子给你们烧点好吃的。”
这……程浩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没想到电视新闻里报道的新闻还真让自己遇上了。
“不用了不用了……”虽然惊讶,但众人都连忙摆手摇头,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作,到人家那里蹭吃蹭喝算怎么一回事儿?
“哎——”老太太慈善地摇头,拉起一个特警小哥的手就道,“你们把那些孽畜抓走了,让咱们天府门能重新安宁,为我们这些老百姓做了这么多,请你们吃顿饭又怎么了。——别怕,你们领导来了,老婆子我给他解释去。”
那被拉住的特警小哥哭笑不得,想把手挣出来,但老太太的态度很坚决,手劲也不小,他也怕力气大了会伤到老太太,便半推半就地给拉走了,他无奈地已经语无伦次了,“老太太,你这……我这……”
于是人们就见到那么大一小伙儿还是特警反而被一个老太太给拽着走了,不过人们心中没有笑话小伙子的意思,大家都知道这小伙子是为人家老太太着想,脸上都带着善意的笑。
“来嘛来嘛。”从那店里又走出来一对儿系着同样围裙的中年大叔和大婶,应该就是老太太的儿子和儿媳,边笑边将几位特警队员往店里拉,热情之色溢于言表。
“警察同志,就去吧,你们为咱们做的事儿,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我叫我们大厨给你们上点好菜。”
“是啊,是啊,咱们给不了你们太多,一顿饭而已,虽然不贵,但里面饱含着咱们的心意,你们可不能看不起啊!”周围又有几个店家的雇员或者老板出来,将一个又一个的特警战士拉了过来。
同时又有一些店家从自家店里搬出了桌子椅子,搭上了桌布,摆好碗筷甚至要开酒水!
这……这也太快,太突然了吧。特警战士们才刚被拉过来,就给强行按在了椅子上,周边的店家那叫一个热情好客,特警战士们还想起身谢绝呢,一道道冒着热气的饭菜就送了上了,这是早有准备啊。
人家菜都送上来了,再跑的话,原来的好事儿就得变成坏事儿了。
答应了吃饭,但谢绝了店家开酒的好意,毕竟现在还在工作呢,不能喝酒。
远远的,程浩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原本他以为自己也会被邀请呢,毕竟自己给特警们指明了方向而且和他们在天府门一起忙活了那么久,自己的功劳肯定是最大的啊。而且为了抓捕那些恶犬,程浩连家都没回,打算和这些特警战士们“坚守一线”。
但那些店家并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啊,他们貌似只邀请那些特警战士,因为在人们的观念里警察就是惩恶扬善的代表。
嗨,程浩就觉得吧——自己真是特别特别傻B,刚才还可怜他们呢,现在看来最可怜的还是自己。可能那些店家只认那身黑色的特战服吧。
“汪!汪——”汪小金感觉自己主人被那些人给忽略了,替主人着想的它想通过大叫来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力,但被程浩捂住了嘴。
摇头示意汪小金不要再叫了,可这一摇头一滴眼泪珠子就甩了出来,滴在了汪小金那黑宝石般的鼻子上。汪小金那对灵动的大眼看着程浩的双眼,看到里面越积越多的水雾,哀哀地叫唤了一声,便不再叫唤了。
被这么旗帜鲜明地差别对待,程浩心里很难过是正常的,他才大二,还没出社会,没什么城府,除了哭能发泄情绪外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不去看那边和谐热闹的场面,程浩转过头看着那川流不息的大马路,看着那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心有委屈的他想嚎啕大哭,但身为一个男人他又强忍住了,只是默默地揩着眼角的泪水。四只小狗落寞地守在他身边,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小伙子,坐着干什么?大家等着你呢!”
也就在程浩假装在看大街上的风景,实则却是在低头啜泣的时候,肩膀被人一拍,居然是刚才那名老太太。
顺着老人家手指的方向,程浩看见那些特警队员们并没有动筷子,而是和那些店员老板一样朝着自己摆手,示意自己快过去。大街上的灯光很明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容。
哗啦,没控制住程浩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出来,不是因为觉得不公而伤心,而是因为自己得到了别人的认可,是高兴得哭,是感动得哭。
在这一刻程浩有点顿悟,精彩的人生并不是某人的职业地位决定的,而是某人做的事情决定的。他不是特警,没有那身漂亮的外衣,但自己还是得到了大家的尊重,这些店家敬佩的不是那件衣服,也不是那个身份,而是他程浩做过的事情。
因为金钱权力声誉,别人可能会畏惧讨好你,但却不会真心地敬佩你。要想得到他人的敬佩,那就得拿出行动。
“一个大小伙子哭什么啊。”老太太一边拉着程浩,一边笑着说道,“你为大伙做的事情,咱都看在眼里,说什么也不会忘了你啊。”
“嗯。”程浩说不出话,只能一边点头,一边发出重重的鼻音。
余亚男看着程浩抽泣的样子,觉得好笑之余又有点心疼,如果说以前和程浩关系不错只是因为他救过小果间或他那神乎其神的训犬技术让人觉得牛B,那现在看到程浩因为差别对待而委屈流泪时,她才算是看到了这个人的内心一角。
嗯,挺善良的一“孩子”,同时又有点天真——搞得自己都有点母爱泛滥的感觉了,难怪小果那么喜欢黏着他,也难怪他那么受女孩子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