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乌罗等人正在针对第四战线的防守重新进行调整,而夏迪则获得两位军长的一致许可自由驻留在武器生产的作坊。
暴雪撤去的夜间,天朗雪稀之际被同地面相映的银白极光所点缀,就似正义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斥候带着极为重要的情报朝第五战线后方的‘哲诺’快马扬鞭。
越渐清晰的主城轮廓,那是建立在高地之上的高厚城墙,阔大的城门前驻守着持有锋锐长矛的守卫小队。
“停下——”
前方一对寒芒闪烁的长股三尖叉交加截停了一路奔波的斥候。
“我是思乌罗军长麾下士兵,前往城内向波夫瑞卿王呈交前线的报告。”
斥候没有从马背上下来,只是腾出手在严密的御寒衣物里掏出思乌罗军长的准行签文交给守卫。
“辛苦你了,不过你们还真是坚持不懈呢。”
待确认过签文的真伪之后,守卫将示意其他人准许放行,城门并未完全打开,只有一道足够马车通过的行径放在眼前。
在进城的瞬间,使风雪吹得麻木的冰冷面具开始春雪消融,这是暖意——与冰霜肆虐、风寒雪厉的城外全然不同一个感受。
城内住宅区、加工区分布明确,通过石桥所到达的是环绕城内河道划分占据‘哲诺’总面积约三分之二的农场牧业,穿过笔直的街道又跨过另一端的石桥——这里便是‘哲诺’的管理中心同时也是偌大的‘哲诺’的起源地。
“快停下来!”又一次的拦截。
中心地区前方与石桥的交界,一队守卫队在路障后面严阵以待,卫兵手中的长矛与利剑整齐地指向相同的方向,守卫队队长按着腰间的配剑警惕地绕过路障走向前方发问:
“你是什么人?一般平民禁止进入‘贵等区’,如果是误入的平民请返回。”
斥候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在表明身份的同时出示一份密封的文件:
“我是城外第五战线属思乌罗军长麾下的士兵,前往城主的宅邸遣送加密文件。”
“加密文件?”队长带着怀疑的神色立起手掌做出‘稍等’的意思,然后退回后方压低声音吩咐其中一个卫兵:
“去通知链长,说城外有加密文件呈送给城主大人。”
“从城外赶来辛苦你了,我们已经派人前去传令,请休息一下吧。”
斥候坐在一旁的木箱等待,队长送来了一碗热汤,捧在手心中温暖传达到心里。
真和平......
在这里能抵御绝大部分风霜,能免去战线的提心吊胆,能逃避城外正在经历的残酷。
这就是铁壁堡垒的城内,居民们只要好好工作就能获得稳定的生活。
难怪‘哲诺’的面积这么大,人口又众多,这份安稳平和大概就是让所有国民都倾而慕之的追求,若是这里沦陷变成一片火海,那幅画面真是让人不敢想象。
金属碰撞的声音,铠甲的部位之间富有节奏性地发出清脆响声越发接近——
“城外的加密文件,为什么是直接呈送给城主大人而不向我通报!回答我,思乌罗底下的杂兵。”
高大的影子笼罩,刚硬铠甲上边的棱角亮丽光洁,背后披风之上三道锁链环扣在肩甲,那似乎是难以背负的一种重量。
“我乃‘哲诺’军部的最高管理者,城内的守备城外的战线都要听从我的指示。杂兵,如果你是被思乌罗遣派到城内请求援助的话那你现在就能回去了。”
“告诉思乌罗:无论他请求多少次,城内都不会派送任何资源救助那些毫无价值的贱民!”
“要是他真的于心不忍,那就将自己军队的粮食分出去救济贱民吧,不过,城内可不会打破规矩额外给他们补充粮食!”
他甩开披风转身离去,冷漠的背影与强硬的态度不留一丝余地。
“......可、可是,思乌罗长官的文件......”
“回去!这是军令!”坚决的喝断,让人不得不选择服从:
“我身为一城的链长,思乌罗也只是我的部下,城外他爱怎样折腾我可以不管,但城内的安全归究我的责任,大将军下达‘坚守’的军令,我也是在根据指令执行军务,所以不管你们派来多少人都无法成功请求支援。”
背对着所有人,他眼中带着嫌弃和厌恶,唇角浮现出极其恶劣性质的笑意凑近:
“思乌罗那个小鬼,别以为之前立下过战绩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他想做拯救的好人,我偏不如他愿,背弃自己的初衷无法挽救他人,最终折兵断粮无力地退回城外的第五战线死守到底,眼看着那些不得不放弃的贱民血染郊外而精神溃散的他————光凭想像也觉得是绝好的景象。”
“现在你明白了吧,不管从哪方面我都不可能支援城外,所以别再派人到这里来了,烦得要死。好好努力地守着城门外的第五战线或许你们能活得长久一点,奇迹出现的话说不定还真能等到‘巴特利特’的告捷。”
原来如此,难怪思乌罗军长向城内的请求一直失败。掌管‘物资’输出不断丰富生活的‘哲诺’又怎么可能真的连简单的物质支援都做不到,现在看来怕不是无法支援而是有人根本就不想支援。
“链长大人,请稍作留步。关于‘支援’的问题,请问是链长的决定还是城主的决定?”
这番话顿时让四周的卫兵紧张起来,链长脚步一顿凝重地回头一瞪:
“不知死活的杂兵!现在以违反军纪的罪名将你逮捕!”
“慢着!”斥候对前方行动的卫兵伸出手:
“这里有一份文件希望链长大人亲自过目。”
撕开棕色纸卷上面的封签,缓缓拉开,斥候手执纸卷正上方的位置将正面一转到链长面前。
前一秒还是盛气凌人,当看到纸卷上面的内容时却禁不住身体发抖,原本眼里的轻蔑和怒气被镇压,只能下意识喘着气,一股巨大的寒意直逼心脏。
“现在我可以前往城主的宅邸吗?”
颤抖,当你以为对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就掉以轻心,这便是最大的失误。
“放行!刚才的失态真是十分抱歉——”
望着已然过去的快马,他的瞳孔依旧颤动,因为愚蠢自大而获得的强烈预感,他的好日子似乎不多了。
那张纸卷,那份文件只是简单的国内通行文件,但令人骇然的是下方签署人并非某位‘卿王’或者大将军,而是直接烙上了[艾斯德华王国]王室的纹章;换而言之这名报信的斥候不是单纯的城外所属,而是直接隶属王室的情报人员。
豪华奢侈的宅邸前门,斥候报出来意以及道出链长亲自放行之后,守卫长还是打量了这个可疑人物好几眼,不过对方有文件又是城内二号人物的链长所放行,那他也无话可说只好遣人安置好马匹,前来迎接的老管家则把人引接到城主的书房,泡好热茶招待然后留下‘请稍等’才去通传城主。
真好呢,暖气设备充足又有热茶,这桌子上还有招待的糕点。
“听说城外传来了加密文件......放肆!军队里让你们学习的是‘无礼’吗!”
波夫瑞——‘哲诺’的城主,同时也是‘卿王’的身份。
他一向不乐意接见有关军队方面的军官,所以这方面几乎交给链长,平日里管理城内事务就已经够他烦,好不容易在休息居然被打断,现在还在怒火中烧,不过听闻是加密文件直达城主宅邸,想来这应该是重要事情才压下怒火,谁知道自己刚到书房就见到嘴里塞着糕点的无礼之徒,这下怒气直接爆发。
“嗯——嗯.......”被吓了一下,本来叼在嘴里的食物卡在咽喉,结果灌了两杯茶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
波夫瑞拄着与发福身型完全不成比例的手杖愤怒地敲击地面,“到底有什么加密文件!”
斥候摘下遮挡头部的兜帽,将缠在脖子的围巾以及身上的斗篷扯下放到一旁:
“自回国以来还是首次拜访,阔别多年了,别来无恙啊,王叔!”
“你——”波夫瑞捏紧手杖,余光落到身后的老管家处,老管家行了个礼退出房间并关好门,待完全听不得一丝声音后,他径自走到书桌边,语气中夹带着隐晦的怒意:
“你来做什么!老臣与文莱王子素来没有交情。”
文莱暗自叹了口气,眼前这位王叔虽不同‘巴特利特’那位一样带着仇视,但也同样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看来王叔真的很讨厌我呢,难道我以前做过什么令你无法释怀的事情?”
“哼,文莱王子身份尊贵地位超群,老臣怎敢有不敬之心。”
即使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再低也不难听出这句话的讽刺,身份尊贵——住在王宫最冷清的角落,感觉到其他政臣包括侍者的冷眼异色也只有选择忍受;地位超群——王国宴会上唯一正视过他的就只有‘匹雅顿’的维罗王叔。
“说起来这里也算是母妃的娘家......”
“文莱王子难道已经忘记了吗?那个女人早就不是王妃了——”
每况提及那个人,波夫瑞都忍不住咬牙切齿,细小的双眼几乎能喷出火来,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自己也不会被尤斯格拉夫为首的一众政臣各种奚落和讥笑。
不过说起来那也是个可笑的女人,正因为她不愿意履行政治婚约所以才与自己喜欢的人错过,也正因如此她的好姐姐被绑上了替补的位置,待一切雨过天晴,当她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喜欢的男人与自己最爱的姐姐结成了夫妇,这是何等的可笑。
然后,可笑变成了可耻。那个人,那个丧德败行的人居然勾搭上姐姐的丈夫再续情缘,后来就是第三位王子的诞生,所以艾斯德华·文莱的存在就是所有人都可以讥讽他的耻辱,这个耻辱在他眼前便是无时无刻提醒着过去所发生的那桩丑闻!
“——说起来,她‘王妃’的身份不正是被所爱之人所废除的吗。”
这是他的‘回礼’,区区激将法,别太小看人了!
愤怒、嫌恶,这是文莱从波夫瑞身上读到的感情信息,但他说的也是事实。
即使记得母妃离开时的情景,却也无法从回忆里看清母妃的脸庞;那张脸,早就变得模糊不清。
母妃就好似拥有预知能力一样,说准了我会离开‘这片土地’;可现在我回来了,这一点母妃又能预料到吗?
“无聊的玩笑说够了吧,文莱王子。没有加密文件就请回,如果你承受不住城外的苦头,老臣可以帮你安排在城内活动。”
波夫瑞心底鄙夷地笑着,这种一无是处被王国扔到天边之外的废弃品能有什么价值?他们都以为他死在外面而快要淡忘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有回来的一天,不过——你就好好回温一下在国内享受好日子的时光吧,在你下一次被赶出去之前。
“多谢王叔照顾,但不必了。”文莱的回应让他略感意外:
“加密文件,王叔已经见过了。”
波夫瑞眼神沉缓,瞬间会意所谓的‘加密文件’其实就是指他——匿藏身份前来的艾斯德华·文莱本人。
“接下来,请王叔帮个忙,下达一份真正的加密文件。”
“什么文件?”波夫瑞眼内的神光越发阴暗。
“向‘匹雅顿’——请求援兵的密件。”
‘嘭’——犹如贯穿地面的拄杖敲击,波夫瑞的愤怒响彻整座宅邸,怒声道:
“开什么玩笑!你认为我偌大的‘哲诺’比不上‘匹雅顿’那枯冢之地?”
‘哲诺’的确强于‘匹雅顿’,但是......
“单凭‘哲诺’也无法抗退两方的敌军。”
这话鱼骨一样哽在波夫瑞的喉咙,他拳头握紧做出唯一的反驳:
“只要等到‘巴特利特’......”
“问题是能等多久?最恶劣的情况,失去奥狄斯大将军的疲惫支援军队,王叔确信他们能击退彼时已然扎根城外的两方敌军?”
波夫瑞攥着手杖沉默了片刻,用镇定的目光凝视着文莱: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猜想......为什么你会这样伪装自己的身份来见我,你的语气不像是来请我求助于‘匹雅顿’,而是‘命令’我必须求助!”
文莱终于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不愧是一城之主的老狐狸,竟然又再冷静下来了。
“王叔贤明,肯定能想到答案。”
“诏令!”波夫瑞猛然一惊,心中所想的答案脱口而出,有资格的人选谁能平定这动荡的局面,谁就是[艾斯德华]的继任国王。
“你想我联合维罗集结两座主城的力量击退[伦尔]和[霍米尔]的入侵,同时你以王室的身份振臂高呼聚拢民心;你先积累了声望,后聚敛着功绩,甚至你还惦念‘巴特利特’的战场;你藉着文特森王子交给你的权力阳奉阴违地谋划着自己的大计,当王位的争夺到达顶峰你便背叛文特森王子一举夺位!”
这根本是谎天谬论,但在波夫瑞一步一步地说出自己猜想的同时心底竟然满是难以置信的骇意与不安。
“你死心吧!我绝不会如你所愿!”
被坚决地拒绝了,文莱噙着笑意摇了摇头:
“不知道王叔是否还记得文特森王兄为什么会派我来这里?因为我们的母妃都出自于‘哲诺’,我和他是血缘最亲的兄弟,论这层条件我和他差不了多少,而王叔既然能选择他为何就不能选择我?文特森能应允王叔的条件,我文莱同样可以。”
“少自以为是,你这番话跟维罗说没准还能成功。”
“那就可惜了。”文莱将手搭在腰间的佩剑缓缓抽出剑刃:
“当我来到王叔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注定了成功。王叔接受我的请求是‘自愿’,在刚才是‘命令’,而现在则是‘威胁’。”
意思就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选择的余地,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晚辈威胁,他顿时气得发颤身上的赘肉不时抖动。
“王叔认为守卫来救您和我出剑的速度,那样比较快?”
连求救的机会都截断,此时咬牙切齿的波夫瑞终于知道文莱所说的‘成功’是何种意思,对方连自己接见之后所做出的判断都想好了,就如他通过眼神让管家撤退身边的人。
现在他不得不重新衡量这个自小被冷落的归国王子了。
“文莱王子终究是太年轻,即使老臣给你密件,维罗也愿意出兵又怎样?[伦尔]勇冠三军的伊卡特罗,[霍米尔]刚毅不折的华纳里康,两军的司令官都不容小觑,你的阴谋终究只是一场梦。”
“唉,我都敢来威胁王叔了,您认为我在前线真的是玩躲猫猫?”
“年少轻狂,伊卡特罗一个人就能比肩一道战线的兵力。”
“哦,很厉害呢。”文莱满不在意地回应:“这样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只要有人能打败伊卡特罗和华纳里康,你们就能负责击退两方的军队?”
波夫瑞冷笑一声,在书桌上抽出一份特殊的纸张并在上面盖印城主的纹章,随后将纸卷起来标贴封签塞进一个硬质的圆筒内,最后在圆筒沿口密封并烙上烙印。
“有人能打败的话。”
密件就放在桌子上,文莱拿起来打量着:
“虽然不知道是否权宜之计,但我还是收下了。”
“要是我坚决不给密件你会怎样,杀了我吗?”波夫瑞视线落到那柄剑上面。
“怎么会。”文莱摊开手无辜地说道:“我根本就不会用武器。”
“好了,接下来就要去一趟‘匹雅顿’。”
文莱重新缠好斗篷和围巾后走到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波夫瑞:
“王叔,刚才说的城外就拜托您了;还有,城内的那位你也该理一理,不然到时候外面真的发生什么事王叔还蒙在鼓里。”
“啊还有一句:若是王叔坚决选择文特森的话,就更不能站错队伍了。”
看着门关上,听着脚步声远去,坐在椅子上的波夫瑞思考着文莱临走前说的话,他总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了什么陷阱......
突然,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户边拉开布帘,正好看到文莱骑马离开的背影,他细小的双眼布满惊骇的神色,不由自主地低吼了一声‘疯了吗’!
几乎远离了主要地段,雪夜,一袭如同错觉般的身影在雪地中飞快滑行。
放弃了快马,选择树林、夜间、恶劣天气隐蔽行动,将抵达‘匹雅顿’的时间强行缩短。
细雪飘飘,飘落地上与泥土碾转在一起。
这附近无一不是昂贵的地皮,别树一帜的城主宅邸围栏外面,空阔的土地上却奇葩地建有一所平常民家的石砖平房。
雪泥地边,一抹看似柔弱、穿着旧服装的女性倩影正蹲下身姿照料着农田里的作物。
细小洁白的雪花落到帽檐处,她哼着柔和欢快的小调儿,看着这副背景宛如身陷八音盒之中,享受着宁和与平静。
突然一条陌生的手臂从身后箍着她的脖子,她的神情由惊慌逐渐转为呼吸困难所带来的痛苦,戴着手套依旧显着纤细玉指的手挣扎拍打来意不善的手臂。
“别动!不然把你的鞋子藏起来让你光着脚丫走回家。”
听到这句幼稚的说话她不由一怔,同时感觉到对方手臂的力度松懈下来,她抿唇一笑,蹭了蹭后脚跟将有些破旧的毛绒平底鞋轻轻踢了出去。
望着踩在冰凉雪地上白净而被冻得发红的素足,她嗤笑一声,捉弄道:
“满意了吗?”
“艾莉卡公主,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信不信我让你穿上高跟鞋......”
“别呀——”她害怕得身体发抖同时小声地尖叫出声,见她缓缓偏过头看着身后挟持自己的人,假装生气地说道:
“以前明明是个好孩子来的,现在居然戏弄起姐姐来了。”
“不要说得和我很熟悉似的,我跟你就见过几次。”
“真是的,几次还不够吗?姐姐最糗的样子都被你看过了。”
“最糗......是跑出去玩的时候鞋子弄丢了偷偷溜进我房间的那次?还是在私下无人的院子独自起舞,后因为高跟鞋而扭到脚失去平衡栽进水池的那件事......”
“停啦,你再说下去姐姐就要生气了。”
“嗯...反正艾莉卡王姐生气的样子一点都不可怕。”
看着那份温暖入心的笑意,与其说是不可怕,倒不如说他连艾莉卡王姐真正发怒的传闻都没听到过。
善良、温柔、知性、平易近人,在她身上几乎无法感受到权贵的傲慢,而身为一国公主的她居然跑到城主宅邸旁边建起平民房住起来,不但打理着农田还和市集的平民打交道做买卖,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公主应该做的事情。
她重新穿回鞋子,站在雪地上仿若与世无争的高洁之花。她与人相近,人们皆为那股纯白的真善品格而折服;任霜花千载,只要她还在就能滋于温情;她是发自内心真的爱着他人、以她自己的方式爱着这个国家、甚至用色彩斑斓看待这个苍白的世界。
“欢迎回来,文莱!听到维罗叔父说你回国了我还以为是玩笑呢,没想到你竟然会来看姐姐,我真的好开心、好意外。”
“不不,应该意外的我啊王姐。你居然住在这种地方,以你的身份不会很危险吗?”
“危险?”她歪着脑袋,“我觉得‘匹雅顿’还是挺和平的,而且大家都相处得很和气,对我也十分照顾。”
她指着房屋和农地,笑得由衷:“房子是大家一起帮我建的,农田也是叔叔们教我开垦和种植,有时候婶婶们会教我做糕点和美食,孩子们围在一起唱歌玩耍。我已经喜欢上这种温馨和谐的娴静生活,相比起宅邸还是这里比较温暖。”
这样啊......文莱看着她围裙的口袋露出的小刀和剪子,在刚才他暴露身份之前,艾莉卡王姐绝对有足够的时间和行动力拿起工具刺伤他然后逃脱,但是她却选择了以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使自己也可以脱离危险。
“如果我是歹人的话,你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危险吗?明明有条件反击为什么选择束手就擒?”
“因为,我反击的话就会伤害到别人啊。”
面对文莱的抓狂,艾莉卡笑盈盈地竖起手指说出让人无力反驳的话。
“唉,真担心你的未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艾莉卡王姐生命的另一半。”
本来是调侃,但艾莉卡纯净的美貌却惹上了一丝粉黛,眼神也在游离。
不会吧——文莱内心震撼了一番。到底是哪个男人有如此强大的运势,居然能在艾莉卡的平等爱意里脱颖而出。
短暂的安静,艾莉卡回过神来对文莱说:
“你应该不会是单纯来看望我的吧,前些日子听维罗叔父说,文特森把你派‘哲诺’去了,而你现在又跑到这里......”
文莱听见艾莉卡的语气和神情,明白她大概是猜到了某些环节,所以缠上艾莉卡爽快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这不打算请艾莉卡王姐帮我在维罗王叔面前美言几句。”
“原谅姐姐吧,这个我真帮不上忙,再说你亲自去见维罗叔父他也不一定会拒绝你的请求。”
文莱陪她坐到旁边的屋檐下,看着艾莉卡悠闲地蹬着长腿,他漫不经心地问着连自己都觉得无聊的问题:
“艾莉卡王姐也有同样的资格吧,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
她仰头望着空中降落的雪花,“我又没兴趣,而且也不想和兄弟相争。”
“相争......”文莱重复喃呢,他们兄弟间真的是在相争?
“说起来,格杰斯王兄和佩拉王姐对‘王位’有什么看法?”
“他们啊......”艾莉卡低着头垂下眼睑,情绪毫无起伏:“我和他们见面的次数也是少得可怜,第一王妃的事情后续......”
“那两个人只对彼此感兴趣,他们将来会做出任何事情,我大概都不会觉得惊讶。我想,或许已经没有人能插足他们的世界了。从人生的开始,他们就被强行牵上了不准回头的路,而现在除了不能回头或者更多的是他们也不愿意回头了。那两个人根本就不会在意‘外人’的目光,他们就像‘人偶’一样被尤斯格拉夫王叔当成政治的摆设,他明知道他们之间是错误的却还是任由这份错误发展。王叔恐怕根本就没把他们二人当成‘人’甚至‘道具’,而是把他们看做单纯有价值的......‘欲望’种子。”
“现在暂时放弃考虑‘巴特利特’吧。文特森无法调配‘巴特利特’就是原因之一,王兄、王姐以及王叔,以他们为首的阵营已经支配了‘巴特利特’的势力,现在奥狄斯大将军也入驻其中,尤斯格拉夫王叔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谋划已久的拉拢机会,所以最恶劣的情况——奥狄斯会一去不返。”
“文特森恐怕也是担心父王一直以来压制的政治局面被反制,所以才想走一步险棋,联合两位卿王率先平定了‘哲诺’的战局。可是他必须代替父王坐镇王城,而我又难以承担这个重任,所以文莱你便是最适合在这场动荡局势中行走的人选。”
文莱默不作声地听着,后背缓缓靠在墙壁,艾莉卡对他所说的已经足够多了,她甚至揣测到文特森和他此时的行动。
“艾莉卡王姐......你的性格和智谋完全不相配呢。”
她纯真、有着真性的爱意,但对局面的见解却超过了所有人。
‘巴特利特’和‘哲诺’任意一方的告捷都会进一步冲击[艾斯德华]王国内部党争的纷扰。
城主宅邸就在旁边,慢行到大门也不需要两分钟时间。
守卫见到来人,首先向艾莉卡行礼,然后在公主殿下的证实之下检验过文件的真实性再放行。
“不进去?”文莱看了她一眼。
艾莉卡摇头,转身返回自己的小屋。
维罗接到消息早早在书房等待,当见到斗篷之下的文莱,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终于盼到所愿,他将手臂横在胸前:
“文莱王子……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王叔免礼。我不过是落魄王子,没想到王叔竟然愿意向我行这种纾尊降贵的政臣礼仪。”
维罗的眼神有所动容,当初他几乎无心于党派斗争,打算扶持文莱王子的理由其实更多是想在某个阵营选择立足之地,然而抛出去的终究是臆想,那位王妃即使背负骂名甚至后来的生活难堪,依旧坚决地拒绝他的提议。
没有多余的客套,甚至连应付波夫瑞的那种所谓‘叙旧’都没有,文莱将‘哲诺’的求援密件递给维罗:
“我要登上[艾斯德华]的王位,王叔可愿意成为我的力量?”
‘维罗卿,要是某一天这孩子向你求助的话,能请你帮忙照顾一下他吗?’
十多年了,王妃那句话就像是某种预言能力,现在终于让他回忆起来。
维罗激动地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文莱手中的密件,这句话,他等到了......
时间稍微前挪,‘哲诺’城外的第四战线,在文莱悄无声息地前往‘匹雅顿’之后,城内以‘文莱王子’的请求援助之名向前线运输了一批又一批的物资,这对于处身饥寒的士兵或民众都无疑是极大的鼓励。
期间两位军长捉住这个机会不停地对民众做积极向上、放眼未来的思想引导,同时也激励士气、使得一众将士满腔热血时刻准备着为夺回国土、解救同胞而战。
武器坊间,由两位军长授权以及科亚将士监督,铸造军队武器的某位大师正按照一旁石桌上不断修改要求的图纸打造出夏迪的专属武器。
“我说小妹妹你这是在为难叔叔啊,你要我铸造这种奇奇怪怪的武器却又不给我制作图纸,而且你自己还不清楚制作的步骤。”
大师停下手歇着,目光无奈地撇到旁边的‘不良品’抱怨道:
“叔叔好不容易给你做出来了,你每挥动几下就说‘手感不对’、‘重量不对’、‘不够锋利’、‘不够耐抗’......”
王子殿下的侍女不就等于花屏?虽然这位王子来前线激励、也为他们带来了不少补充的物资,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他。只是帮他的侍女制作武器又是玩哪样,而且还是军长授权和科亚将士亲自监督,他压力很大啊;还有这女孩真让人怀疑是不是在胡闹。
【北洋冰域】的主流白兵刃不是以锋利贯穿为主的精致‘细剑’就是以放弃速度追求力量打压的粗阔‘砍刀’。
同样,那些‘一等国’拥有更加先进的火力兵器也是,要么是追求续航性能和贯穿至极的精密枪械,不然就是单发或者仅能填充两三发粗犷子弹从而追求短距离的极限扩散破坏力炮筒。
虽然也有某些先进国家将兵刃和枪械集合一体,不过技术和研究资金似乎流动的很大,而且根据材料的相性问题成功率貌似也不是很高,所以一般国家都只是生产强化白兵刃划算。
这种理想中精细剑身而又用作挥砍的武器根本不会有人使用,更别说设计和打造出来了。
翻看着旧修改图的科亚将士仔细对比着其中的信息,推了推眼镜说道:
“这好像是‘天外天’那边的一种武器吧?以前在废旧图书中似乎见过,不过很遗憾的是【北洋冰域】恐怕不会有人使用这种武器。”
“看吧小妹妹,长官都这样说了,你就凑合一下,别再提出些为难的要求了。”大叔叼着刚搓卷好的烟草继续劝告。
“可是,万一中途刀身断掉的话我会很难办啦,而且大叔你做出来的刀太轻了根本承受不住冲击。”
被夏迪这么一说,大师猛吸一口指着地上的‘不符合要求’作品急了起来:
“什么叫太轻了,叔叔我给你打造的这些刀都是根据士兵武器的标准重量所做出来。”
“那大叔你就给我再改良一下啊!还有这些也太容易出现缺口和折断现象了!”
“你拿去测试的时候都用来砍什么了?”大师和科亚不禁好奇,这女孩说是拿去试刀,结果做出来的五柄刀断了两柄,其他一崩两弃。
“当然是用来砍雪丝塔的剑。”
听闻之后,大师无力地坐回椅子,即使是科亚也用手中的图纸遮住脸摇了摇头。
“雪丝塔小姐的佩剑原材料是‘寒钢砂’,理所当然远超一般钢铁兵器。”
“小妹妹你身为侍女应该清楚那种程度的武器严格来说是‘王室’御赐,所以在这里是无法制作出来的,但如果你是想要可以与它衡制的武器倒也不是没有,不过你这细胳膊真的能拿起来?”
“那种东西真的能做出来?”夏迪对于大师的转锋话语讶了一下,刚才不是说这里无法制作吗?
“可以是可以,只要长官许可使用更高级别的钢铁素材加上高度的铸造和复合加工工序,只是那种武器的重量是两倍,挥动起来会加剧身体能量的消耗。”
在【北洋冰域】风雪冰霜充斥的四季恶寒气候里,为了抵御寒气生物体内的能量本来就处于高消耗状态,而激烈的动作或高度的工作会使消耗变得更剧烈。
故而在武器的选择上,分为保存体力依靠武器本身超常的锋利进行快速精准攻击的精兵器以及消耗体力依靠力量压制的重兵器。
“要多长时间?”夏迪在预算着铸造的时间以及自己适应新武器的时间。
文莱的演讲代表着王室,但最主要是向民众宣示着自己会与他们共度患难,目的是聚拢人心。
前奏已经响起,王子为他们举起前进的旗帜,而侍女则为这场战争取得一次足以扭转乾坤的激昂胜利。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对峙的战局,而王室的棋局正开始移动决定未来的第一步。
即‘吃掉’祭品——伊卡特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