飕飕的风儿,擦过脸庞,黑夜已然从屋外略入了屋内。
难怪今天的风儿甚是寒冷。神室真澄看着眼前的人影,暗暗地想着。
“唔,你怎么过来了?”神室真澄喃喃地发出抱怨声,虽然低沉,但是其冲天的怨气也不禁惹得他们的注目。
脸色苍白的伽叶阿姨脸上多了一抹红润,兴奋地拍了拍手:“啊啊,你也回来啦,小真澄!”
可久保富健的反应就不一样了,蹙眉道:“嗯?不欢迎我吗?”
“是不欢迎啦,请快点滚吧。”
神室真澄把书包摔在大厅里,直直地坐下,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虽然本意不是这样的,但是,还是不得不委屈你了呢。神室真澄在心里默默道歉了一句。
可一想到了以前的阴影,她又舒然了几分,自然而然地摆出了冷冽的神色。
面对如此率性、冷淡的她,久保富健平淡地张了张口:“啊啊,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呢……”
剑拔弩张,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虽然锋利的话语是由神室真澄挑起的就是了。
伽叶阿姨已然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不满地抱怨道:“喂!我说小真澄!说话好歹客气点啊!”
“用不着客气啦,毕竟是这种人,绝对不能原谅!”
“唔,真是伤人心呢!”听到神室真澄的挖苦,久保富健也只是微微一笑。
无效吗?以前在店里倒是很凑效的,今天是怎么了?
少女瞥了一眼,故作无奈状:“唉,真是的,这种人怎么不去死啊!”
“感觉自尊心备受打击啊!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呢!”久保富健缓缓起身,拍了拍座垫。
对,就这样走吧。
愉悦的表情开始出现在神室真澄的脸上,她的口中却吐出截然不同的话:“是呢,如果你死在我家里,我也是会很伤脑筋的呢!”
“诶!真澄!”某位逐渐失去存在感的女人愤怒地敲了敲桌子,脸色不好了起来。
除了女人的愤怒,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默。
久保富健是在沉默当中走到了玄关处。
短暂的停顿,他在玄关定住了,给其他人留下了一道孤寂的背影。
“……真是赢不了啊……真就那么讨厌我吗?”
明明知道他看不到,神室真澄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最讨厌你了!一直都是!”
久保富健仰头半晌,后又像是放弃般无力地甩了甩头。
“……了解到了,我也是一样呢……最讨厌你了……”
他这么耷拉着,有气无力地反抗道,同时,拉开了大门。
霎时,轮到了伽叶阿姨的救场时间。
“等一下啊,富健君,你还没有告诉我来意啊!”虚弱的伽叶阿姨半起身子,大声劝留着。
少年蓦然回首,洒然一笑。
“……嗯,容我抱歉,那是个秘密。”释然的笑容中更多的是寂寞,然后,寂寞被门挡住了。
伽叶阿姨愣了一下,才悻悻地坐下:“唔,怎么那么奇怪啊!”
“害,终于走了啊。”
相较于伽叶阿姨的失望,神室真澄显然要轻快的多,甚至旁若无人地哼起了小歌。
毕竟,他要是还在这里,天知道会暴露什么事情。
神室真澄自知自己的行为并非天衣无缝,所以,对于久保富健的出现,她并不如表面所表现的那般镇定,正好恰恰相反。
目光从门口挪开,伽叶阿姨拍着还留有一丝丝小确幸的神室真澄的肩膀抱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真澄,你未免也太失礼了吧!”
少女的眼中没有一点真诚,一脸冷淡地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而伽叶阿姨显然也看透了这一点,脸色微沉:“所以,小真澄,关于一些其它的事情,你也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吧……”
少女出现了久违的停顿。
“……没有。”
看了眼地上的啤酒罐,伽叶阿姨沉声道:“那些酒……”
话还没说完,少女便快速掐断了问题。
“是秘密。”
伽叶阿姨翻了翻白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而神室真澄也不甘示弱:“因为你也是这么敷衍我的。”
一直游离于话题边缘的伽叶阿姨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诶,那是……”
神室真澄直接起身,用背影拒绝母亲的回答:“不用说了,晚安,妈妈。”
伽叶阿姨的脸色更加煞白了。
“……晚安。”
……
……
翌日,神室真澄少见的没有听到母亲的牢骚话。
很顺利地穿过门庭,她愕然地发现屋子也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人。
与之相反的是,当她来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没有恶搞,没有吵闹,一切都过于的安静。
不止是久保富健,连其他同学都开始盯着神室真澄。
真澄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同学们热忱的目光,令其非常不适。她看来也是太习名小透明了,毕竟降低自身的存在感,也使她好办些事。
要是在以往,教室里的同学可是对她少有关心。
要是听到,诸如以下的言论:
“神室同学的试卷。”
“神室同学是谁?”
“我不知道啊,没有听过呢。”
她也丝毫不意外。
可是,如今,他们目光里的内容让她的不适感放得更大。
除了久保富健的愧疚以外,大多数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悲悯与同情。
啧,真澄在心头嘀咕了一声,拽起书包,小心翼翼地走着,就像是在走钢丝一般。
可真澄并非技艺高超的杂技演员,平衡感可是相当的不好。
只要有干扰……
她才走到讲台边,一直默然不语的江岛老师发声了。
“神室同学,虽然这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但还是不得不告诉你。”
江老师面色阴沉,严肃地说出了不太妙的话语。
真澄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杵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江岛老师。
心脏开始控制不住地悸动,抨击着胸腔,让神室真澄感到了什么叫做压抑难受。
江岛老师有点发怵,微微挺直腰板,试图保持住了体面,但还是无奈地放弃了,看着这个孩子,喟然长叹。
“你的母亲住院了,病情很重……”
压抑的话语,激起了心中的波涛,一层层的激浪盖住了在夹缝中求生的某人。
真澄一言不发,却在钢丝上摇摇欲坠。
只要有干扰,就会掉下来呢。
……
……
夕阳困乏,余晖照耀着一处惨白的病房。
褐色的花盆上,几支风信子渐渐力乏,斜斜地插在土壤上。
“嘀……嘀……嘀……”
一条绿线在黑色的背景板上,有节奏地跳动着。真澄坐在病床的旁边,静静地看着机器。
机器的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份病历本。
“怎么样呢?医生也觉得我活不下去了吧?”
仿佛会被风吹走的声音,从真澄的旁边传出。
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安然地躺在病床上。
这女人,紫色的头发铺散在病床上,比神室真澄要深邃紫粉色的瞳孔微微转动,点缀着其姣好的面容,使其明亮。
可她深陷的眼窝,泛白的嘴唇无不清楚地透露出了她真实的健康状况,充满憔悴。
她好像觉得自己很健康,又好似不相信,固执地看向真澄。
真澄心里很痛,但也只是微微一笑,握住女人的手,坚强地说着:“妈妈,别犯傻啦,您很健康。”
说罢,她又好似憋不住了,扭头,悄悄擤着鼻涕。
神室真澄的母亲――九时伽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真澄再转过头来时,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气愤地嚷着:“妈妈,你又笑话我!”
妈妈依然在笑,直到真澄倔强地擦完眼泪。
温馨之中,不安也开始酝酿了起来。
透明的泪水,轻轻地,浅浅地淌过妈妈的面庞,惹人心疼。
接着,便是妈妈落泪了。
“我啊,我也不想死啊。”妈妈一边流泪,一边叹息着。
这丧气的话语让神室真澄瞬间紧张了起来,连忙大声劝慰道:“不会的,不会的……”
不过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因为没有信心,所以,她的劝慰反倒是被妈妈盖了过去。
“我也不想离开小真澄啊……”妈妈呜咽着,轻轻地喘上一口气。
“我还没有熬出让你满意的乌冬素汤……”
“我还没有看到能让你开心的朋友……”
“我还没有见到你喜欢的男孩子……”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每一声都是呼喊,可与之增加的,是越来越困难的呼吸。
好像是被打起了什么开关,妈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医生!医生!”真澄猛地抓起呼叫机,焦急地呼喊着。
而一旁的妈妈,痛苦地捂住嘴巴,试图阻止那嘴角溢出来的鲜血。
错乱的人影,败倒的落花,以及窗外的一剪阴云,是真澄记忆中最痛苦的景象。
医生、护士的呼喊盖过了真澄的哭声。但是,嘈杂之中,一声微弱的叹息为母亲的生命画上了终止符。
“我好不甘心啊……”
“嘀――”,心电图上,是一条平直的绿线。
神室真澄抱头缩在角落里,泣不成声。
妈妈,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所期望的,都有实现啊……
……
……
不久,迁居到一处老旧公寓的神室真澄对父亲请求到。
“请让我去一个可以远离秘密的地方。”
父亲挑了挑眉,旋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为什么?”
“我讨厌秘密!”
……
秘密比生命还久远,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