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辞一靠近船,便听到隐隐约约的琴声。
能弹出悦耳的琴声的人,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船很大。
船上每个人举止都很斯文,穿着都很干净,说话也都很客气。
楚留香一上了船,就觉得这条船很特别。
因为在他印象中,海上的水手们大多数都是粗鲁而肮脏的——在海上,淡水甚至比酒还珍贵,他们洗澡的机会自然不多。
这船主人一定很有能力。
楚留香很快就证实了他的想法不错。
只不过这条船的主人,比他想像中还要年轻些,是个很俊秀,很清雅的少年,穿着虽华丽,却不过火。
两名老者引着他们进了船舱,这少年正坐在筝前含笑以待。
未等楚留香几人见礼,这少年便微笑道:“佳客远临,未能亲迎,恕罪恕罪。”
他笑容美丽而亲切,但一双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神采。
楚留香作了个揖,微笑着道:“劫后余生,承蒙搭救,已是喜出望外,若主人还如此客气,在下等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起身作揖道:“哪里哪里,能为众英雄略尽绵薄亦属天幸,众英雄又何必多礼。”
席辞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且大庭广众之下,不免有些窘迫。此刻她忍不住冒昧插口道:“不知阁下船上可有换洗衣物?”
所幸这少年并未多问,只让人带她去更衣。
等她换完衣服出来,正好是酒菜端上来的时候。
见众人落座,一旁的老者道:“少主人幼年患疾双目失明,若有礼慢之处,还望众英雄见谅,见谅。”
这面如冠玉的公子竟是个盲人。
这少年仍微笑道:“诸位,现在耳中无琴,眼前有酒,来,我先敬各位一杯。”
众人举杯相和。
饮毕,那少年道:“久闻楚香帅乃酒中之豪,不晓得这家藏旧酿能否入口?”
一个瞎子,怎能一眼认出楚留香?
众人怔了怔。
一点红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楚留香?”
少年道:“方才人报六人上船,但在下只闻五人足声,当今之士能落地无声,除香帅之外还能有谁?”
他笑了笑,接着道:“杀人不费吹灰力,一点红大侠,在下敬你一杯。”说着举起杯来。
楚留香笑问道:“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一点红呢?”
少年道:“当世双雄大破神水宫,天下有谁不晓?能与香帅平排起坐的,除大侠外还有谁人?”言罢他举樽道:“请。”
一点红自是回敬。
饮罢,一点红竟难得微笑道:“公子虽然目力不佳,但比起我们看得见的人还要强得多。”看得出来,他也很欣赏这少年。
剩下的三人也都通报了姓名,席辞自然是报的假名字,毕竟“公子”之所以是“公子”,当然是连名字也不曾有的。
少年话风一转,问道:“几位为什么会在海上漂浮?”
楚留香笑道:“说来话长,反正我们坐的的船出了意外。对了,坐了半天,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少年道:“敝姓原,草字随云。”
金灵芝道:“这个姓倒很少。”
勾子长道:“却不知贵乡何处?”
原随云道:“关中人。”
勾子长目光闪动,道:“关中原氏,在江湖上的声望很浓,‘无争山庄’更是武林的第一大庄,却不知阁下和原老庄主是什么关系?”
原随云道:“正是先父。”
这句话说出,大家全都怔住,就连一点红面上都不禁露出惊愕之色,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最惊人、最奇怪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