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守业在博物馆行政楼的门外，等张放下班。他看到张放走出行政楼的大门，迎了上去。
“张放。”唐守业的目光停留在张放的脸上。
此时的张放，比唐守业记忆中胖了些，脸上没了年轻时的张扬，多了些沉稳与内敛。过去的短发，现在留长往后梳成了大背头，不但显得精神，还给人一种自信的感觉。
“你？”张放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好半天，他才不确定地问：“是唐守业？”
“是啊。我们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唐守业脸上带着微笑。
有下班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和张放打招呼，他对着那些人点了点头。
“走，去我办公室。”张放转身向行政大楼里走。
唐守业收起笑容，看了眼张放的背影，跟在他后面，到了他的办公室。
张放关上门，径自坐到他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把头靠着椅背上的头枕，打量着站在办公桌前的唐守业。
对于唐守业的到来，张放有心理准备。只是张放根本没想到，过去意气风发的唐守业，会变成眼前这样不起眼的糟老头子。如果走在大街上，如果不是唐守业刚才喊了他。他根本不会把眼前的人，和那个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人想成同一人。
这二十多年，唐守业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让他的相貌看起来，足足大了十几岁。
张放对着唐守业抬了抬下巴，问：“你找我有事？”
唐守业点头，眼睛在办公室扫了一圈，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
张放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说：“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他抬手看了看腕表，说：“你只有十分钟时间。我一会还要去参加一个宴会。”
唐守业默默地看了张放。这种疏离，是他来之前就能猜测到的。只是，十分钟，他们能谈些什么？
“如果你今晚没空，那……我明天再来。”唐守业叹了口气，向外走。
“我知道，你来，不可能是为了叙旧。你是为唐修景的事情来的。”张放说道。
唐守业停下开门的动作，转身看向张放，脸上露出祈求的表情，说：“是的。我想请你不要再为难他。他只是个孩子。对我们当年的事，一无所知。”
“我可没有为难他。”张放从口袋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
片刻，张放吐出烟雾。他透过烟雾看向唐守业，说：“博物馆丢失的瓷器，只有他是外人，而且他是偷偷进入这里。我只是按正常情况，报了警，为警方提供了线索而已。”
“他来这里，是想帮忙。”唐守业解释道。
张放轻笑了下，说：“我有点想不明白，是你傻呢？还是你的儿子傻。”
唐守业看向张放，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张放用夹着香烟的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唐守业，说：“你明明知道我在这里，明明知道我们之前的矛盾，还让唐修景到博物馆来，你不是傻，是什么？”
看了唐守业沉思的表情，张放又说：“我明明拒绝唐修景来博物馆帮忙，他还要偷偷地来，他不是傻，又是什么？”
张放站起身，走到唐守业面前，眼睛盯着唐守业的眼睛，说：“哦，我知道了。”
唐守业心里一惊，难道张放知道自己叫唐修景到博物馆的真正目的？
“你知道了什么？”唐守业有点紧张地问。
张放像是恍然大悟般，说：“你们为的，是接触博物馆的古董。你们想趁机盗取古董。”
唐守业听张放这样说，双拳在身侧紧紧地攥起，额头上的青筋暴出，一双眼睛通红地注视着张放，说：“张放，你不要血口喷人。”
“是么？”张放退后几步，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让唐修景进入博物馆？”
片刻，唐守业松开拳头，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不能被张放激怒，他到这里是为了求张放，不要再为这次丢失瓷器的事，推波助澜。
“我让修景到博物馆，是不想让他锔瓷的才华被埋没。”唐守业想了想，接着说：“现在，在民间，需要修补瓷器的人太少。我想让修景在博物馆发挥他的特长，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
“有才华又怎么样？”张放看向唐守业，抬起手，向着他从上往下抬了抬，嗤笑了一声，说：“你没有才华吗？还不是混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张放没给唐守业说话的机会，继续说：“而我？呵，多亏了你啊。不是你让师傅逐我出师门，不许我再做锔瓷，可能我也成不了今天的博物馆馆长。”
唐守业摇了摇头，说：“如果你当年不受人蛊惑，起那个坏心思，可能比今天的成就更大。”
张放将手中的烟头扔进烟灰缸，怨恨地看向唐守业，说：“我都想好应对的办法了。可是，就因为你向师傅告密，让我不能再做锔瓷。我不但得罪了那些人，失去了艾莲，还因为怕那些人报复，不得不带着父母兄弟背井离乡。”
唐守业看向张放，心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年可能做错了。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向师傅提起那事，可能正如张放说的，他会圆满地解决那件事。而自己，也不会因此牵扯到里面，差点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唐守业喃喃地说：“可能，是我的好心，办了坏事。”他看向张放说：“我没面想到师傅会逐你出师门。”
张放看唐守业露出懊悔的表情，心里的怨恨突然间没有那么强烈了。但是，因为唐守业所谓的好心，让他失去了当初用以谋生的手艺和此生最爱的女人。
张放抬起手腕，看了手表，说：“时间已经过了。”
“修景的事……”唐守业看向张放。
“警务人员会调查。”张放说完，向办公室门口走去，打开门，看向唐守业。
唐守业体会过被冤枉的感觉，也感受过别人异样的眼光。那种压力，很容易压垮一个人的意志。
唐守业看向张放，放低姿态说：“张放，算我求你，不要再因我们的恩怨，为难这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