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期限已到,许晚生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虽然这座城市里已没有值得留念的东西了,但这毕竟是他生活了12年的家,不舍之情从他答应许老太回挪威那一刻起便从未消失过。时间到了,这种莫名的不舍之情越发浓烈,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许晚生拉开欧式风格白色床头柜的抽屉,四方水晶相框映入眼帘。他慢慢把水晶摆台从抽屉里拿出来,只见,莫静茹甜美的笑容在相框中无声绽放。
这是莫静茹16岁生日那天许晚生用新买的索尼单反相机拍摄的,照片中的莫静茹双手托着十寸大的蛋糕咧嘴大笑,洁白的牙齿格外显眼,许晚生用左手轻轻抚摸相片,好像相片中的莫静茹有魔力似的,让他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这是许晚生给莫静茹拍得最满意的一张照片也是唯一一张没有送走的照片。
许晚生拿着照片凝视了很久很久,一会笑,一会哽咽了喉咙,一会把照片搂在怀里闭目危坐,直到窗外和煦的阳光穿过厚厚的玻璃射在他的脸上,他才眯着眼把水晶摆台装进行李箱里,然后轻轻拉好皮箱,头也不回地关上房门直奔机场。
“老李,不好意思了,才给你送大礼来。”赵法医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李跃强的办公室,“你先看看这个,希望还不晚。”赵法医把一份文件放在李跃强的办公桌上说道。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赵法医小心翼翼地坐在李跃强对面的椅子上,一只手扶着拐杖,一只手放在受伤的大腿上轻轻按摩。
李跃强打开蓝色文件袋,一份指纹验证书进入他的视线,他惊讶地睁大双眼,刚想问赵法医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他开口,坐在他对面的赵法医不好意思地说:“这是从死者身体旁的蒲公英花蕊上提取到的指纹……”
“就是那朵残败不堪的蒲公英?”李跃强突然想起那天赵法医把蒲公英装进白色物证袋的情景。
“没错,就是那朵蒲公英。我检查完尸体准备离开时不小心被尸体旁的石头绊摔,导致左腿骨裂住进了医院。”
“这个我知道,因为这起案件上面非常重视,线索比较少,我才没时间去医院看你……”
“没关系。”赵法医笑笑继续说,“我把它装在我的白色大褂兜里……住院的时候忘记这件事了,直到昨天出院找衣服时才发现了它……希望一切都不晚。”
“亏你记起来了,要不然咱们都跟着倒霉了。”李跃强边打趣道边拨通了正在机场蹲守的王德的电话,“抓捕许晚生。”
接到电话的王德以为听错了,愣了几秒,直到小美提醒他,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终于不用在熬夜蹲点了。”王德在心里窃喜,转瞬他一想到不能再与小美扮演情侣时心犹如打蔫的花,提不起一点兴致来。
尽管许晚生极度反对莫廷和丽莎来机场送他,但依然阻止不了莫廷和丽莎对他的关爱,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年。
在许晚生二十年的岁月中,他扮演的不仅仅是一位舅舅更多时候像极了父亲。
丽莎拉着许晚生的手哽咽着喉咙说:“到了那里好好学习,有时间就回来看看,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许晚生第一次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了点好感,虽然他曾怨恨她破坏了舅舅的家庭,但许晚生知道舅舅与谢柔的婚姻并不幸福,而舅舅与这个女人的婚姻却意外和谐美满。
这样的婚姻应该祝福吗,许晚生不知所答。
“好了,又不是不回来,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莫廷搂住丽莎的肩膀温柔地说:“时间到了,晚生该走了。”
“晚生,到了那一定要听奶奶的话,不许惹奶奶生气哦。”莫廷拍拍许晚生的肩膀,表情复杂地看着即将离开的许晚生。
就在许晚生托着行李箱准备安检时,一群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许晚生,我们怀疑你跟一起谋杀案有关,请回去跟我们协助调查。”王德亮出警察证。
许晚生面无表情地伸出双手,冰凉的镣铐锁住了他修长的双手。
从莫廷那天突然跑到他家告诉他如果有警察来找他,就说跟他在一起时,许晚生便猜到了这些,只不过这一切比预计的来得晚些。
机场大厅很快聚满了人,把许晚生和莫廷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丽莎看着戴上镣铐的许晚生大惊失色地对王德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凭什么抓人……”
“我们不会搞错的,我们要找的就是他---许晚生。”
“廷,他们是不是搞错了,你快说说,快说说……飞机马上要起飞了,晚生还要上飞机呢。”丽莎拉着莫廷的双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当莫廷看到照片上的蒲公英时他便猜到了这些,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蒲公英花蕊染成粉色的秘密,除了静茹和他之外,另一个人便是他最爱的侄子许晚生。
……
夏姑娘以为花不谢秋不来,以为洒下依稀细雨便不会被秋钻空隙,可它却忘了时间如手中沙,攥得越紧流失得越快,秋不约而来。
今年A市的秋天比以往来得要早些,九月中旬人们便穿上了长衣长裤,梧桐树的叶子渐渐黄了起来,肃肃秋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叶子沙沙作响,犹如一首哀怨的情歌,令人心中沉闷。
繁华的街道如往日喧闹不齐,流动的人群并没有被秋的萧瑟所感染,依然有说有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孤单的活着。
“许晚生,有人来看你了。”身材矮小,体格健壮的年轻狱警朝着202室喊道。
许晚生身穿黄色狱服,脸色苍白,满脸倦容地从202室缓慢地走了出来,这是他判刑以来第一次接受亲朋好友的探视。
对于他而言,见与不见这些亲人都是一样的,不知为何今天他不见任何人的想法动摇了。
身穿粉色V领针织衣,蓝色牛仔裙,一头乌黑秀发的女子双手紧握地坐在探监室的椅子上,直到许晚生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狱室里走出来时她才抬起一直低着的头,一双温暖的大眼睛与许晚生空洞的眼神碰撞在一起,彼此的心都颤抖了下,不同的是两个人惊讶的原因不尽相同。
许晚生拿起电话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道:“你怎么来了,过得好吗?”
坐在玻璃外的女子颤抖着双手努力扬起嘴角平静地说:“还不错,你呢,在里面怎么样。”
“挺好的,有吃有喝,还能学手艺……”
女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看着苍老了10岁的许晚生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虽然她没有为眼前这个男人流泪的资格,但深埋心底的爱让她泪如雨下。
“白静,不要哭了,在哭就不美了。”许晚生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他没想到远在国外的白静竟会来看他,对她的愧疚感更浓了。
“时间快到了。”站在许晚生旁边的狱警提醒道。
白静调整好情绪,用左手中指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滴,深吸口气,清了清沙哑的喉咙,“许奶奶病倒了,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住的地方离许奶奶很近,我会帮你照顾她老人家的。”
“谢谢你了,你怎么会到挪威去,你不应该在加拿大吗。”
“我申请了挪威的大学,所以去了那里。”白静隐瞒了她逼着父母让他去挪威上学的事情,她不想让许晚生觉得有愧于她,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尽管所做的一切换不来任何回报。
白静咬着嘴唇,忐忑而不安地问道:“晚生,这么做值得吗?”
在玻璃房另一面的许晚生听到白静的话心一惊,他没想到白静竟然会问他这些,他拿着电话发呆,探监最终在沉默中结束。
许晚生放下电话,步履蹒跚地朝监狱走去,白静望着许晚生离开的背影心痛不已,蓦然,许晚生转身微笑对白静说了什么,尽管白静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但从许晚生的嘴型中她知道那句话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