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群与连忙上来追,抢过行李自己拿,一边说一边安慰她。
回到家的时候上午十一点了,张雪琴已经做好了午饭就等着姐弟俩回来吃,看着桌子上放了各种香味扑鼻的饭菜,都是顾群与爱吃的,他见了坐在桌子面前就不动了,等着开饭,大声的朝厨房叫了声“妈,我回来了”,顾颦颦踢了他一脚,瞪了一眼,随即到厨房拿碗筷。
等到顾颦颦和张雪琴坐下的时候,顾群与已经迫不及待的吃了两口,嘴上还念着家里的饭菜比学校的好吃百倍,张雪琴听了笑的见眉不见眼的,哪有昨天看见的满脸神伤,好似家里没有发生过这事一般,大家都知道,各自都把悲伤埋在心里。
“群与,学校的饭菜真有这么难吃?”张雪琴算是听进去了,这下轮到顾群与傻眼了,他只想东挑西捡的找些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想这又得让她操心他学校伙食好不好了,他吞下一口饭菜才说道“没有,就是外面的饭菜再好吃也没有您做的好啊,这是我从小吃到大的,我吃的不是味道是一份沉重而悠长的母爱啊”顾群与嬉皮笑脸,张雪琴严肃着脸打断他“一天天说的有的没的,要是真的伙食差了,哪天我去学校找你们学校领导谈谈”。
顾群与想这大老远的,你也不怕折腾“没有,妈,我就是想您了”。
见他一本正经,毫无羞色,顾颦颦看着笑了出来。
张雪琴闻声看过来,面不改色的转过头又继续教育她“看看你二十四岁的老姑娘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你就一点都不害臊,坐好了,吃饭,吃完了顾群与去刷碗,你去扫院子”。
顾群与听了一脸憋屈,他这辈子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洗锅碗瓢盆,以至于他听到就脑壳嗡嗡的,全因为顾颦颦以前经常压榨他洗碗涮锅端洗脚水,那个时候爷爷奶奶还在世,在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教育下,他早早的就成了他姐的小奴隶小跟班,想到这,他愤恨又不能爆发的丢了个眼神过去,顾颦颦只当没看到。
张雪琴将两人的小九九都看在眼里,正了正声音“接下来,我要说正事,你们俩此番回来不为别的,就是小弟的事”说到这里气氛沉了沉
顾颦颦放下碗筷,等着母亲发话,顾群与也收回眼神,眼里此时跳出一丝哀恸,两人正襟危坐,张雪琴说“你爸他远在煤山,一时回不来,他已经知道这事,就咱们娘三儿把它办了,你们齐心协力,不要在给我胡闹,万事给我紧着些,昨天棺材铺的唐大爷来大致说了下流程,坟坑昨天下午我叫来几个老辈叔伯已经挖好,今天下午殡仪馆会把火化后的骨灰送过来,殡葬事宜由顾群与负责,具体流程,唐大爷下午还会来,你跟着他走过场,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晚上三姑六婶亲戚们会过来吃个饭以表悼念,顾颦颦你就帮忙张罗着晚饭,这事儿你俩可得办顺利了,你们都长大了,总要有点用“张雪琴眼神来回在两个人身上扫,满是警告,两人点点头。
下午的时候来了唐家爷孙,因为死得是小辈,不能大操大办,尽快入土为安的好,唐老太爷说这样能赶上早投胎能投个好人家,张雪琴自然是信这个的,来的亲戚也不多,就几个堂亲,表亲和直系亲属,拢共三十来人,所以顾颦颦也还能操持这三桌子饭,毕竟还有几个婶娘帮忙。
到了两点,殡仪馆的人来了,张雪琴,顾群与和那办丧事的爷孙,还有几个叔婶表兄弟连忙出了门。
顾颦颦在家里煮着晚宴,不多时,门外就传来敲木鱼和念经的声音,去接小弟骨灰的一众人都回来了,顾颦颦看了一眼,那老头儿背上背着个录音机一直放着往生咒,小伙子敲着木鱼,顾群与走在前面端着盒子,盒子上面沾着白色的纸花,是顾群与的骨灰盒,母亲抱着顾群书的牌位,脸上均有几分沉重,亲戚几个尾随其后,堂屋的神龛已经摆好了。
那老头走上前来念了一段,说着福及子孙,拜别先祖的话,又示意顾群与磕了几个头,众亲戚颔首沉默一刻钟,随后又带着一行人又出去送顾群书上山入土。
等一行人已经走完流程回来已经下午五点。
还没到六点饭都吃罢,亲戚们都三三两两告辞,顾颦颦帮忙收拾着残局,这事算是囫囵落了地。
顾群与一回来眼睛就肿了一圈,她明白,这就是他给小弟最后的告别吧,但愿以后保佑我们家平平安安的,她也没去打趣顾群与,老老实实在院子里打扫,见去送二婶的母亲还没回来,在这个特殊时期她不免得担忧,刚想到这茬儿,张雪琴就回来了“妈?”。
“今天这事儿办的挺顺利的,今天做的不错”前两句还夸呢,立马风头一转”你二婶给你说那对象,本来说你今天回来了,见个面啥的,可人家听闻咱们家的事,也不来了,真是愁人”张雪琴白了顾颦颦一眼,走过来拽过扫帚”你说说你,你一天能成个什么事儿,这么大个人了,找不着对象就算了扫个地也扫不干净,走开,走开“张雪琴嫌弃的撇了她一胳膊肘。
“妈,小弟才”顾颦颦想到不对,又立马住口“说这事儿,是不是有点不妥当啊”
张雪琴没理她,又埋头将院子重新扫了一遍。
天很快黑了下来,家里冷清了不少,以往这个时候,她回来了,小弟总是缠着她要糖吃,要买什么玩具,说着学校里哪个小伙伴又有什么玩具,他没有,他想要,顾颦颦心疼这个最小的弟弟,所以顾群书在她这得了不少好处,跟她也很亲近。
群与在家的时候对他很严苛,尤其是课业和个人修养,可堪比一个父亲,所以顾群与在顾群书面前通常是年少老成的模样,但是顾群书一点都不怕,因为他受了顾群与的欺负他总要跑过来告状,她就护着,他小小年纪也知道二弟不会对他怎样,因此他不但不怕反而以此作为乐趣,经常黏着顾群与,三人打闹像是昨天的事。
母亲是最严格的了,不是让他做作业就是背书,不让他乱跑,不让他玩,他也不是个听话的,所以挨打最多的也是他,也只有母亲能制住他,当她被小弟缠着没办法的时候还是母亲的一句呵斥管用,好总算换她一个清净。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她决定不再去想,坐到客厅将电视的声音放得大大的,把几间屋子的灯也打开,四处亮晃晃的,以往的时候母亲总要制止的说浪费电浪费钱,就是不知道节约的,今天倒是清静,像是没看见似得,她找了一个以前看了很多遍仍然开怀大笑的电影看着,顾群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过来,他不说话也默默的看,她也沉默。
真是沉重的一天,属于小弟离世值得被我们深深印刻在一生中重要的一天。
半天不说话,顾群与似乎是憋不住看了顾颦颦一眼,说话几不可闻“我刚才看见妈正在收拾小弟的遗物呢,她触景生情正偷偷抹泪呢,你去看看?”
“我都收起来了,她又拿出来,让她去吧,也就这一回了”顾颦颦盯着电视说。
“姐,相亲其实挺好的,好几次妈都在电话里跟我念...”顾群与很少跟她提及这些事,可见她妈是有多担心她嫁不出去。
顾颦颦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电视,沉沉的说“你先管好自己吧”
顾群与欲言又止“好吧”。
也不等顾颦颦对视回来,转头望向电视,这时电视里正播着唐伯虎点秋香的电影,四大才子首次出场在桥上勾引万千少女惊呼的片段。
电视内一片嘈杂,现实中一片凄静。
顾颦颦听出他还有话说,知道他想为她,为母亲,为家分担点什么,每个人的不易又岂能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能承担的,遂又道“你别担心我,我自己知道”。
顾群与不再说话也静静的望向电视,不知道是沉溺在电视机里还是在这电视机前充满哀伤的空气里。
第二天下午。
顾群与要走了,学校只放了两天假,课业是万万不敢耽搁的,不是他而是他妈赶着他走,怜惜他舟车劳顿的坐一夜火车还要赶去上课,早早的就给顾群与的包里塞满了各种土特产各种小零食,让他别饿着跟同学老师处好关系,顾群与一改年少时的不耐烦而是老老实实的听着,像是长大了不少,她也嘱咐了两句就送他上车了。
顾颦颦本来打算在家里留个十几天,以安她的心,反正工作也丢了,可是当母亲说要是她不走她就走,顾颦颦就只好妥协了,在家里又待了两天,给家里留了些钱让母亲该吃吃该喝喝,并且嘱咐了好几遍才安心踏上回市里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