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到了年底,鄂西地区还是迎来了流贼大军的侵袭,先是襄阳所辖的几个县城被攻破,接着就是天沔和荆州,几乎两个月不到,流贼便在鄂西杀了个来回,以张献忠为首的几路流贼号称三十万众,趁回身之际,将襄阳府团团围住,就在方孔炤急急从湖南各地调兵之时,流贼却迅速撤离,又一头钻进了陕西,直气的方孔炤恨不得杀了襄阳守将。
对于西路流贼的动向,陈墨是知道的,他也一改之前的计划向方孔炤暗示过,只是方孔炤太相信驻守襄阳的兵马了,所以才让流贼拱了自家菜地,虽说那些流贼只是攻破了几个小县城,但是沿途的村镇几乎大半都被劫掠,寒冬腊月,正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时间,那些没有了钱粮的百姓如何能抗的过去。
相比于英山县城一万人的生死,三府之地上百万百姓的生计就容不得方孔炤忽略了,他先是向朝廷禀报了此事,但是并没有将实际情况如数上报,而流贼的自行离去也被他写成了在自己的奋力搏杀下才击溃了流贼,又因为被祸害的各府县官衙都与此事脱不了关系,所以他们的奏折出奇的一致,而这样的奏章,朝廷居然也信了,崇祯给方孔炤的密旨也就是让他尽早恢复民生,除此之外,就没了!
作为一个长辈,方孔炤可以说是非常称职的,有好处他第一时间就会想到陈墨,而不好的事情,他都是将陈墨撇开,所以即便陈墨发现了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能吏,也依然非常敬重他,毕竟方孔炤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庸官,而绝非是贪官污吏!
方孔炤能想到的办法都很官方,其有效程度就不必多说了,朝廷那边一根毛也没拨给他,湖南那边也只是象征性了运来了几百石陈粮,湖北的其他府衙虽然出的多了点,也只是杯水车薪,于是方孔炤怒了,至少在陈墨见到他的时候,远在门外就能感受到他滔天的怒气。
“伯父!”
陈墨行了个礼,便站在原地等着方孔炤开口。
“坐吧!”
待陈墨刚坐下,方孔炤叹了口气道。
“哎!悔不当初啊!当时要是听你的,就没现在这事了!如今...哎!...”
“伯父!这事其实也不怪您,即使当初您让潘中阳严密防守,结局也是一样的,流贼五路人马都是从襄阳方向进入的,就算是瞎子,至少能听见动静吧!他之所以不管不顾,就是因为他心知肚明,如果他真的带着他那两万人去阻击流贼,我估计咱们现在恐怕连这个西路的门脸都没了,既然朝廷不追究此事,而且死伤的百姓也不多,我看咱们还是尽快的将那些人安顿好,免得到时候发生暴动,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这个我知晓,所以我今天让你来正是为了商量此事!”
“伯父有何计划只管吩咐就是,侄儿唯伯父马首是瞻!”
“好!也是时候让那些蛇鼠两端的狗东西见识一下我座下标营的军威了,国文,你即刻回营,点八千将士,所有甲器兵仗都配制最好的,给你两天时间准备,两日后随我一起巡查湖广,我到要看看那些狗东西是不是真的无米下锅了!”
“遵命!”
游击营的兵额实际上已经严重超标了,随着时间的消逝,江汉平原上的难民与日俱增,为了寻求生计,他们便纷纷涌向其他府县,虽然在方孔炤的命令下,各地官府都有搭建粥棚布粥,但是因为人心的不同,有些地方的官府完全是敷衍了事,所以导致大量的难民冻饿而死,也不知道是谁散布一条消息,说是黄州有个游击营,只要到了那里,便不愁吃喝,于是,得到消息的难民们又纷纷勒紧了裤腰带奔向了黄州,而这一切都发生在陈墨走后的十多天。
留守游击营的是张攀和梅俊杰,此时的营中只剩下了两千新兵,面对越聚越多的难民,张攀一边将新兵调集起来围住了营地,一边和他的堂姐夫冯兆麟商量着什么,直到梅俊杰和黄秋燕也参与后,四人才初步拟定了一个计划。
按照方孔炤的说法,他控制不了这么多难民,所以只能任其去往其他府县就食,各地府县分摊之下,便能熬到来年开春,到时候这些人再回到他们的村镇,只要恢复了耕种就不用担心没饭吃了!
虽然听起来这样的理论很荒唐,但是如今的朝廷确实拿不出银子来赈灾了,而各地府县的库房具体是怎样的,还需要方孔炤亲自去查验,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毕竟荆州各府县的粮仓已经将所有存粮拿去赈灾了,也只是维持了十来天而已!
关于民生上的事,一向是梅俊杰在负责,眼看着营地四周聚集了十多万人后,梅俊杰从张攀那里抽调了三百人压着几十架空牛车往罗田方向去了。
营地里的米面非常多,不过再多的米面也不够十多万难民吃几个月,但是难民又不能不救,所以梅俊杰想到了罗田村里囤积的大量红薯土豆,那东西便宜又顶饱,兑点米熬成粥又香又甜,简直就是赈灾神器,虽然大量消耗红薯和土豆会导致酒和红薯粉停产,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人不能天天吃红薯土豆,这是游击营所有人都认可的共识,可是恰巧你饭都没得吃,那么红薯土豆就是最好的食物了,至少它能让你不至于被饿死,米面是留给游击营的营兵营户吃的,因为他们是自己人,就算梅俊杰再如何善良,他也不至于把米面给了难民,把红薯留给自己人。
熊文飞和田进官知道了营地的情况后没有丝毫疑迟的就把所有的土豆和大部分红薯搬上了车,田进官甚至将工坊里三十多架大牛车也一并给装满了红薯土豆,又让工坊里的一百多工人与营兵一起护送,最后怕带队的军官传达有误,亲笔写了封信让他带给梅俊杰,信里面千叮万嘱,让梅俊杰不要动用营地仓库的米面粮食。
“哥!你怎么来了?”
“营地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这事阿墨知不知道?他可有什么交代?”
“我前天才派人去通知,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了什么地方,恐怕他还不知道咱们这边的事吧!”
“那这边谁主事?”
“阿墨走的时候说过,军事我负责,其他事情由俊杰和姐夫商量着办!”
“怎么没布粥!我刚在外面已经看到好些个人都不行了,这外面可是乌泱泱的一片人,要是有人带头,靠咱们这点人恐怕挡不住,府城已经将城门关闭了,这是明摆着不打算插手此事了,我也是恰巧从武昌回来,不然我城都出不了!”
“这狗知府,等伯父回来我一定要告他一状!”
“先别管这些了,姐夫和俊杰呢?”
“应该在食堂算账吧!”
“嗯!你就在这守着,要是有人闹事,你就先砍了他,我进营去找俊杰他们谈谈!”
当张权走进食堂的时候,冯兆麟正快速拨打着算盘,而梅俊杰和黄秋燕一个在报数一个在记录,见此情形,张权也不打扰,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着他们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