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冬天的早晨是有雾的。
像一张巨大帷幕将阳光严严实实的阻隔在现实之外，冷寂的北风毫无人性的攫掠夺着行人肌肤裸露在外的水分，把人冻的鼻头酸疼。
深城疗养院。
顾戏坐在火炉边，无动于衷的看着窗外喧嚣的世界变的冷静萧条，任凭行人匆忙，枯木凋零，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吱呀～”
老旧的房门发出刺耳的声响，若不是来人携了一股子深冬的凉意，顾戏终于是蹙了蹙眉头，回过头……
一双本该灵性的双眼，似是让时光镀了层磨砂，古井无波。
“顾小姐，该吃药了。”
护士走近，饶是现在深冬，三盏暖炉烤的人也是极不舒服的。
按耐下心中的燥热感，轻步走到女人跟前，“顾小姐今天还是不想说话吗？”
她也不知道女人是不是听的懂，自打去年入院便一直是这幅模样，每天从凌晨坐到深夜，偶尔疲了便换个姿势。
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护士习以为常的将药盒放在一旁，甚至连嘱咐都忘了说，便准备离去。
“下……雪……下雪……了。”
干枯的女声像是刚被冬夜里的冷风肆意摧残过一般，卡在嗓子里好久才吞吐完。
“咣当～”
托盘砸在地上尖锐的刺响，惊扰了走廊上的路人，但大家也只有条件反射性的扫了一眼，便各自匆忙离去。
“抱歉，顾小姐……”护士快速的收拾完一地狼藉，起身瞅了眼窗外笑道：“顾小姐看错了，深城已经两年没有下雪了呢。”
顾戏坐在窗前，看着对方匆忙离去，迷雾般的眸子更暗了几分。
回头，一片雪花缓慢的坠落窗柩上。
其他的人的时间好像都过的很快，为什么只有她的世界，好像是静止的……
顾戏等了很久，都没能再看见第二片雪花，眨了眨有些干涩的双眼，视线落在一旁托盘的药瓶上。
奥氮瓶片——一种治疗精神分裂的药。
两年了，她已经熬了整整两年。
在她度日如年的时间里，念念不忘的依旧是操场上，冲她说“沈未时这辈子只爱顾戏一个人”的少年。
那年秋天，微风和煦，阳光正好。
——
“顾戏，你为什么会来这边？”
记忆中的杨小青还是那个穿碎花洋裙，梳两条麻花辫的女孩。
那时候的顾戏明眸善睐，一双梨涡浅浅的笑着，抬头望了眼窗外碧蓝的天空，眼底不经意笼上一层薄雾，又迅速消散。
“听说这边空气好。”
“你们城里人就是矫情～”杨小青的肤色偏黑，笑起来一副憨憨的模样。
东南亚最落后的国家，一年四季夏。
前阵子因为酷暑天气导致食物变异，引发了一场大规模的传染病，国内派遣几批医疗兵支援。
又不是什么战争年代，大家又习惯了办公室生活，谁还愿意长途跋涉过来遭这趟子的罪，于是政府只好号召院方响应“但凡参加这次医疗队的医护人员，其家属享有终生免费就医资格，派遣期间工资统统翻倍，且表现优异者，回国后可优先录用。”
于是吸引了大批刚毕业的医学生。
顾戏就是其中一个。
但在外人看来，江城医院院长顾晴明的女儿没必要走这一遭，就算呆在国内，再不济也能混个临床护理级别的岗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