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着躺在床上,身上的绷带洇出血色。这幅景象吓住了张攸宁。
“水……水……”
那男子口中无意识地喊着,张攸宁本想离去却又怕这人活不下来,平白造业给心带来压力。
张攸宁拿起桌上茶壶,倒在碗里,蹲在床边,将水一点一点倒入男子口中。
那男子喝了水,在床上喘了好一阵子才停,睁开眼,看见张攸宁蹲在床边一脸担心好似自己下一秒就要归西了似的。
“你……”
还不等他问出口,张攸宁就抢着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实在不是有意打扰,只是我贪玩在后山迷了路,这才出此下策擅自进了你的屋子。”
“哎……”男子叹了一口气,“我问你名字,怕什么。”
“我……”张攸宁眼睛轱辘一转,笑着,“我姓张,你叫我张姑娘就好。”
“那好,张姑娘,想必你家人该急了,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损你名声,不如,我送你出去。”男子撑起身子,穿上衣服要带张攸宁走出去。
张攸宁大觉不好意思还麻烦一个伤者,但又想到外面慢慢显黑的天自己是万万不敢一个人走的,便跟在男子身后慢慢往外走。
走了约一刻的时间,到了后山到前院禅房的路了,男子便让张攸宁自己走了。
临走前,多少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张姑娘,希望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住在深山里的事情。”
张攸宁用力点头,“知道,您是隐居高人,我怎好透露给别人!谢谢您了!”
说罢张攸宁小跑回前院禅房了,而张博衍和慧觉大师依旧在下棋论道。张攸宁颇觉无趣,便找来小沙弥打听打听些事情。
“小沙弥,姐姐问你,这京城里的事儿你知道多少?”张攸宁托腮,“我小时候不常住京城,如今许多事情都不晓得,平白无故被人家当枪使。”
“一件一件?”小沙弥仰起头问道。
“讲吧讲吧,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张攸宁认真的点点头。
“那要从十八年前那场……”
小沙弥被张攸宁捂住嘴。
“小沙弥啊,此事万万讲不得!”张攸宁压低声音说道,“那场事变不能提。”
“为什么啊?”小沙弥不解,“当今圣上本就是篡位夺权,害前朝太子不知所踪,好些朝堂上有为的大人也因此辞官归隐呢!”
“哎……”张攸宁摇了摇头,“十八年前这件事发生时,我尚未出生。不过凭着母亲是承明国长公主的身份,我楚国公满门才……得以在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
小沙弥昂着头,“姐姐,你可知,慧觉大师因何出家?”
“这……我不知。”
“他当年可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宰相之子。”小沙弥感慨着,“阿弥陀佛,十八年前遁入空门,立誓因礼法不正、伦理纲常不归自愿皈依,便从此不问世事,更不会去接待当今皇族。”
“可惜了……”张攸宁感叹着。“若说对此事最恨的,怕是那位前朝皇太子吧。”
“谁恨啊?”
张博衍声音幽幽地从张攸宁与小沙弥身后传来。
“啊!”
张攸宁一下子弹开三丈远。
“阿弥陀佛,施主不应如此吓人。”小沙弥端着架子说道。
张博衍摇了摇头,伸手弹了一下小沙弥的脑门,“老气横秋的,怪没意思的。”
张博衍越过小沙弥,拉走张攸宁,“小沙弥,回去转告慧觉大师,听君一言胜读十年书。他所言之事,我会考虑的。请容我回去与父母商议之后再做打算!”
。
张博衍带着张攸宁连夜下山,弄得张攸宁都有些糊涂了。
“哥哥你这怎么回事?难不成慧觉大师叫你出家?”张攸宁思来想去也就这么一个理由能叫张博衍一夜都不想在相国寺呆着了。
“别说话。”张博衍示意张攸宁噤声。
一路无言,总算到了山脚下,张博衍拉张攸宁上了马车,要求马夫火速回府。
“哥哥……”张攸宁不明就里地喊了一声。
张博衍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叹着气,对上张攸宁那双清澈无知的眼睛,更是不知从何开口了。
“哥哥,有话便说吧,我……承受得住。”
张攸宁直接开口道,“哥哥你晓得我的脾气,我最不喜欢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
“哎!只是,这让我从何说起!”张博衍满脸痛色,“要拿英英的终身幸福去换楚国公府的安宁,我做不到!”
张攸宁愣了愣,“我要……嫁给谁……”
“就是先前你所说的那个宣平侯。”张博衍紧蹙着眉头,“皇帝要你嫁是为了将宣平侯控制在眼皮底下,那慧觉大师他为何要劝我这么做……岂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难不成想把你……”
张攸宁和张博衍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反间计。”
张攸宁郁闷极了,“还反间什么呢……我要是嫁给宣平侯,肯定要跟他去北漠……”
张博衍抵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脑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猜想——前朝皇太子意图联络各个手握重兵的朝臣为他所用,复辟前朝。
楚国公府世代忠于皇族,而十八年前的篡位夺权,也因为有承明国长公主在此中斡旋才保下楚国公府上下几百口人。其余朝臣,平南王自请戍守边关将女儿送入宫中做人质,镇远大将军平定战乱后赋闲洛阳,傅侯爷四处出征、收服狨狄,宣平侯带兵平息南诏与西逯争端,前朝宰相自刎殉国……
想到这些,张博衍更是头疼,自己楚国公府上下几百口人却能在这乱世里安然周全,更是对忠臣们、前朝皇族的不公、不忠不义,愧对先人……可,可若真让自己这个全府上下宠着的宝贝妹妹牺牲终身幸福,也是对她的不公。
“哥哥……”
张攸宁看着张博衍脸色越来越阴沉,七七八八猜到了些,竖起三指,举在头边,“我张攸宁对天发誓,与楚国公府上下几百口人共进退,若国公府遭难,绝不苟活。”
“你!”张博衍气的恨不得敲开张攸宁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张攸宁!”
张博衍直接吼出张攸宁的全名,千辛万苦、绞尽脑汁地想保她一生平安喜乐无忧,可她却决心掺和进来。
“哥哥……这或许也是爹娘的期待……其实,嫁给谁都一样,只要不是姓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