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费解地盯着夭夭,一半叹息一半埋怨道:“夭夭,今日你怎么不帮我说说好话呢,你的珠婆婆怕是已经盯上我了,以后可没我的好日子过了。”
夭夭眉心微低,略带愁容,三两步便稳稳坐到我床的脚踏上,一条腿不拘小节地屈着放到阶,说:“傻子,不是我不想帮你。你知道,珠婆婆是我的长辈,我很尊敬她,我是有心无力啊。”
夭夭处境微妙,在这凄凉殿恐怕也不好帮我出头,指不定还得顺奉珠婆婆。
我靠着床头半躺着,叹道:“夭夭,你会不会觉得委屈啊?”
“委屈什么?又没人虐待我。惹了珠婆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夭夭转过头瞧着我,勾唇笑。
“我只是觉得你,你之前明明可以放下这一切,逍遥自在地活着。”我心虚地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现在因为我,束缚了你。”
他忽的站起身,星目微漾,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我往何处去是我的自由,且不说我答应了玉婆婆保护你,其实你这人还蛮适合交友的,对我也够义气。”
“嘻嘻,算你有眼力见。不过,往后的日子你也不必为我而活,虽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的。”
纹理奇巧精美的香炉里燃着花香,上方一片氤氲,屋内弥漫香花迷人,而炉内的白色灰烬早已沉下底了。
夭夭不语。
我愤然起身,一腔热血沸腾,说:“夭夭,我往后的日子嘛,定要跟随师父好好修炼,才能与珠婆婆斗智斗勇!”
“这样最好。”夭夭粲然一笑,言毕,便转身走了。
我吃完早点,又偷跑进膳房拿了两个肉包子,向仙娥姐姐打听说,师父他们早去了灵霄殿。我愤愤地爬到庭内奇石怪状的假山上,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望着云里雾里的宫殿。
我用手腕支着下巴,细想一番,怎么也没料到我如愿以偿来到天宫,却只是像打了霜的葡萄,不中看不中用。
“清月!清月!”假山下,云箩一身鹅黄色的仙衣羽裙,宛如出水芙蓉,绛唇白齿。
我小心地伸出头来,喜笑颜开,冲她招手,“云箩云箩,我在这。”
“你怎么知道我在凄凉殿的?”
“我猜的啊。灵霄殿上我瞧见了小百里却没看到你,再盘算上仙娥们近日的八卦,我便想是三哥金屋藏娇了。”
“……”金屋藏娇??
我舒舒服服地坐在柔软的云团上,云箩说要带我去一个有意趣的地方,我心里盘算着这次得去见见紫姚姐姐。
“云箩,谢谢你。这可是我第一次出门。”我激动道。
云箩疼惜地抚着我的小脸,说:“瞧瞧,我这娇娇欲滴的小嫂嫂都清瘦了不少,肯定是珠婆婆又刁难于你了吧。”
我委屈巴巴地叹息,“本来这次师父要带我同去灵霄殿见识见识的,没想被珠婆婆给扣下了。”
“对了,云箩你不是要去灵霄殿的吗?”我现在才想到这层,云箩的梓音殿虽没有五大门殿的地位,但好歹也是可以收入仙徒的吧。
云箩重重叹了口气,“哼!还不是因为宗衡天师那老顽头,在灵霄大殿上挤兑我,说我不学无术,只会教坏了学生,如此一来,哪位修士敢入我的殿门,于是我愤然离场。”
“宗衡天师?”他的第一印象可与我想象中的有天大的出入,“他很顽固不化吗?”
“岂止!他就是强化版的珠婆婆!”云箩大倒苦水,说她在天师府那些时日,受了多少多少委屈,每日不是学规矩就是抄规矩,就连比仙术也要被他暗讽一番。
我只知晓,宗衡天师本是道仙界鼎鼎有名的仙师,是比其他两位仙师风流一些,早早位列仙班,居天师仙官高位,连天帝也敬他几分。
那棉白的云团渐渐停了下来,我们眼前浮着一座独一无二的仙岛,朦朦胧胧的轮廓,昏黄的色调,上方还有两只白羽仙鹤展开双翅,成双遨游,引吭高歌。
云箩拉着我的手一跃而起,脚着陆那刻,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灵草仙树各凭地势,千万种花仙子绕弄奇姿,艳艳秀丽,还有黄鹂鸟,芙蓉鸟,百灵鸟,七彩文鸟,红嘴相思鸟,竞相争鸣,时而停在枝头叽叽喳喳,时而绕着我们飞啊飞,十分有趣。
这一仙境与那富贵堂皇的宫殿大为不同,就像沧海中的一粒粟,可又是独天一处,身在其中已是求得心中净土一片。
“这里是玄女娘娘的芳草天。”云箩大大方方地躺在肥满的草地上,一手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晃来晃去调戏着转来转去的小黄鹂。
我放松地躺在她身边,一手放在头下枕着,一手贴在腹部上,有只小黄鹂停在我手腕的位置调皮地跳来跳去,我开心地冲小黄鹂吹着口哨逗趣。
“玄女娘娘?九天玄女么?”我听说,这位仙女深藏功与名,最喜幽静。
“没错。”云箩一脸享受,“从前我若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便会跑来这里。”
微微的风吹得很舒服,伴着鸟儿们的歌声,我们差点睡着了,出来的时间已过了有两刻。
我说:“云箩,我还想去看看紫姚姐姐。”
云箩默然片刻,欣然而有喜色,“哦哦哦,紫姚,对对对,我正得同你说呢,她在我二哥的听风殿修炼,我听殿中的仙娥说啊,他们俩早已私定终身,连定情之物都有了。”说到最后,又给我抛了个媚眼,“清月,你打算何时才与我三哥耳鬓厮磨呢?”
我正要张嘴,她又说:“唉!我三哥可不同于二哥,且不说嫡庶之分,就说三哥体内魔气不除,这天宫中的仙女们都会有所顾忌,前些年东海的君王替他的公主亲自负荆登门凄凉殿来退婚,三哥同意了。”
“师父…原来也这般不好过。”我喃喃自语,师父体内的魔气怕是与雪燃公主有关,他牵扯着魔,谁都怕祸殃池鱼。
“可我觉得只有你才能配得上我三哥。”云箩咧嘴一笑。
我腼腆一笑,“云箩……”
“好了好了,你别害羞哦。”云箩调笑道。她起身拍拍衣裙上的尘灰,“料想择殿该结束了,我们去听风殿看你的紫姚姐姐吧。”
听风殿坐落在东侧,大气磅礴,金光宝气,沿途也能瞧见零零散散几方小殿,比凄凉殿还要热闹些许。
听风殿门前,两位天将执戈肃立,云箩拉着我大摇大摆走进去了。
庭中的老松树下,紫姚姐姐一席仙徒的常例白衣,舞剑练功。
我与紫姚姐姐是如隔三秋不见,千言万语都化作了眼边的泪水和唇角的弧度。
我将婆婆的事说与她听,她顿时就泣不成声。
“紫姚姐姐,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她自然过得很好了。”傲慢的声音中无不透露着得意,只见锦衣在身的官华背着手踱步而来。
紫姚姐姐默默低着头行了一礼。
“哭了?”官华嗓音低沉,目光一直停留在紫姚姐姐身上。
云箩呆在一旁偷笑着,我了然于心,原来传闻也不是无中生有。
“殿下,我听闻家中噩耗,实在难忍心痛才……”紫姚姐姐娓娓道来,但仍是没有抬头。
官华淡淡地“嗯”了一声,睥睨我一眼,说:“我记得你帮我抓过小偷。”
“是的。”我先是一惊,后垂首恭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