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现在什么时辰了？”微微抬头，明亮的眼眸深若大海，带着一股超然脱世的淡然之气，声音磁性低沉。
“回皇上，现在已经是申时了。”
“申时了？是该吃药了。”暗暗叹一口气，宇文璟灏目光落在身边杨成玉端着的那碗汤药上，接过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对了，明御使有信来了吗？”饮毕，随手拿起杨成玉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问道。
“回皇上，还没有。按时日算，明日该到宁国都城了。”杨成玉知道宇文璟灏在担心什么，这次的结盟关系整个暮希国的生死存亡，他赌冥佑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可是他却不能赌宁国沐南王李晨的谋算。李晨把持朝政非一朝一夕了，军权大部分在其手中，若是他站出来反对或者是从中动些什么手脚都可以让两国的关系瞬间决裂。他能用和亲的方法牵制住冥佑的动作，却没办法左右李晨的思想，如此一来，事情依旧是存在较多变数的。
闭上眼睛，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打在桌面上，一下接着一下，像是在打着什么节奏，却又听不仔细。宇文璟灏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
突然，他的眼睛猛然睁开，一口鲜血喷吐出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痛苦扭曲。
“皇上，您怎么啦？来人啊，快传太医。”杨玉成见状吓得大叫起来，接着走到宇文璟灏的身边一把将他扶住。
“这药……药……”宇文璟灏瞪大的眼睛里全部都是痛苦，颤抖的手指着面前的药碗仿佛在说，这药里有毒。
杨玉成明白了宇文璟灏的意思，他目光飞速落在药碗之上，眼神突然变得狠毒起来：“该死的狗奴才，竟然敢对皇上您下毒。”
“不……不要声张，朕……快扶朕去床上躺着，把药碗扔掉，快……”宇文璟灏说着又吐出一口血来，双手死死的抓住杨玉成的手。
“奴才遵旨。”
费力的将宇文璟灏背起走到龙床边，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接着又用帕子将他嘴角的鲜血擦干净，掩下心疼的震惊愤怒，笔直的立在一边。
太医很快就来了，看到宇文璟灏病情严重，几名太医赶紧施救，但是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进门的前一秒，宇文璟灏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的宁国皇宫亦并不平静。
罗莉躺在床上，身体如抽空了一般没有半丝的力气。眼睛如铜铃般始终不肯合上，她怕一合上眼睛便会看到墨水被人断肢拨皮的样子，她更怕她一闭上眼睛醒来时依旧是噩梦。如今她的身边已经没有能够为她出谋划策护她平安周全的墨水了，她该要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如何面对这些人呢？
“姐姐，您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您这样耗着实在不是办法啊。”王昭容看到罗莉这副模样叹息着劝道。
就在不久前，罗莉腹中的孩儿流产了，她自醒来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再也不肯闭眼，她很累，真的很累，但是她却再也不敢睡觉了。
心中的绝望如同那流出身体的血液，鲜红而稠粘，带着一种尚未出世的生命气息，远远离她而去，只剩下那空落落的灵魂跟永无止境的悲伤。
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没有张嘴食一滴水，甚至连眼睛瞪得发红却不曾眨一下，如果不是毁天灭地的绝望，她又如何能做到啊？
“皇上驾到。”该来的总算是来了。冥佑的出现如同黑夜里的星星般闪耀夺目，只不过罗莉却已无心欣赏。
“臣妾见过皇上。”王昭容起身盈盈一拜，声音婉转动听。
“都退下去。”冷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寒峻的表情让人心生畏惧，冥佑的眼神只看向罗帐下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
众人闻言全部都退出去了，屋内顿时陷入一阵死寂。
抬脚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仅仅是一丝，看在罗莉的眼里这或许就算是对她遭遇的同情而已。
“恨朕么？”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温柔而冰冷。
可惜回答他的只是更加的沉默的死寂。
是的，再爱他又怎么样？他怎么可以仗着她爱上了他就对她这般的折磨？他可以不认她的孩儿，但是为什么要允许那个女人来伤害她，以及她的宝宝呢？
“即便是恨朕，朕亦不能收手了，今后，就呆在朕的身边吧。”他惨然一笑，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命运，谁又知道呢？
“我不是馨妃。”她最终还是开口了，声音暗哑得没有一丝生机，如同是在沙漠中行走太久却没有喝过一滴水的那种干涸感。
“不管你是谁。”是的，他并不在乎了，或许，他早已不在乎了。
“我不会留在你身边了。”沙哑之后是沉静，她表情始终不变，好似冥佑所说的话她都听不到。
这下换来的是冥佑的沉默，他低头静静凝视着她的脸庞，仿佛真的感觉到她马上就要离开了一般。
如果时间的尽头立刻来临，那么永恒的疼痛或许就会终结了吧！
“我曾经将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腾出来让你去住，可是你却那般无情的践踏，你可曾知道，我是会痛的？你下令让人鞭笞我时的冷冽表情，你串通冥翊将我手脚折脱臼时的狠辣，你在监狱里放毒蛇来咬我时的冷血，你当真以为我都不知道么？英雄救美的伎俩用多了，再傻的人也能分析出来啊，不过你还是赢了，尽管你鞭笞我，但是你喂我喝药，尽管你让冥翊吓唬我，但是你及时出现救了我，尽管你放毒蛇来咬我，最终你还是赶到帮我解毒了。如此多的种种，我多么希望我不知道，我多么希望我可以傻到底。但是自欺欺人又怎样？最后你撕下面具了，我看到的还是那丑陋的阴暗面，这一生遇见你，栽在你手上，我愿赌服输。”声音缓慢而坚定，语气忧伤而绝望，自此，她对这个男人，再无半分幻想。
罗莉的话听在冥佑的耳中如同惊雷一般让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哈哈哈……朕竟忘了朕的爱妃从前是多么聪明，很好，很好……”他大笑着，眼底的滑过一丝伤痛，如同是腊月的寒霜，让人不寒而栗。
“皇上请回吧，臣妾累了，想歇息了。”终是闭上眼睛，眼角滑落的泪水将他的心狠狠刺伤。
“不要妄想能离开朕，这辈子即便是下地狱，你也要与朕一同前往。既然你已经深谙朕心，就知道朕要的是什么，装疯卖傻也好，深藏不露也罢，你只能在朕的面前。”长袖一甩，冥佑的声音冷冽无情。她这么清楚的看清他所做的一切，如此玲珑剔透的心思，他又怎敢让她再离开他的身边。
有一种人，若是不能为你所用，必定成为你的大患，不降之，必毁之。他不舍毁她，便只能禁锢，若要恨，便恨吧。
走出门外的时候，内心清冷而孤寂。他确实低估了她，而她自己，亦没能看清真正的自己。如此这般浑浑噩噩的度日，她终是要清醒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