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西天来了一个新佛祖,但是他却与其他佛祖格格不入,他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终日拿着一个酒葫芦在西天各处游玩,一开始还有佛去劝阻他,可当去劝说的佛祖听了一会他的故事后,便没有佛去劝过他了。
“痴情佛,你的故事能讲给我听听嘛。”今天我来到了西天就是为了听一听他的故事。
“当然,小白,坐下吧,让我讲给你听,那是我还是一个和尚的时候。”
一副用水构成的画卷在我面前展开,上面勾勒出一个看上去憨厚无比的小和尚。
沉心,这是痴情佛成佛之前的法号,似乎是因为他小时候太贪玩了,老方丈为了让他安静下来特地起的。
说来也怪,自从起了这个法号后,沉心便再也没有贪玩了。
沉心是老方丈出门化缘时,在路边里面捡的,唐朝时这种弃子并不多见,更何况那个时候是大唐盛世,加上沉心又是男孩子,这种抛弃男孩的行为更是少之又少。
刚刚捡回来时,沉心倒也不闹,就是盯着方丈的老光头看,饿了就用拍自己能够到了任何地方,弄出一些声响,有时老方丈没听见才会张开嘴大声哭闹。
直到他会走路的时候,沉心才彻底展现出他野的那一面。
而他的故事开头似乎就是在被老方丈赐法号的前一天,他在寺庙外面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那个时候他爬到了一棵树上,想去摘果子吃,可吃完后发现自己好像爬太高了,下不来。
就在沉心左试试,右探探想要想办法下来的时候,一个小女孩走到了树底下,笑眯眯的看着沉心。
小女孩笑起来像是春日里的一朵鲜花,美丽却不妖艳,沉心哪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女孩,手一滑,从树上掉下来了。
沉心当时只感觉脚下一滑,再睁眼时,自己已经毫发无伤的躺在了地上。
“喂,你可真笨诶,这都能摔下来。”小女孩还是笑眯眯的看着沉心,嘴上不留情,可眼里却都是对沉心的关心。
“要,要,要你管。”沉心还只是小孩子,一被嘲笑就把佛门规法都忘到脑后了,满脸通红的假装凶了一下小女孩。
“那有本事你别摔呀,摔了有本事别被我看见啊,对不对呀,小,和,尚。”小女孩在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每念一个字都会用食指在他的光头上戳一下。
“别戳我的头,我要生气了!”沉心拍掉了小女孩戳他脑袋的食指,张牙舞爪的装作一副很凶的样子,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就算装的再凶也没有一点点的威慑力,小女孩依旧是笑眯眯的,不过把手收了回去,背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叫什么呀,小和尚,哦,不对不对,你的法号是什么呢,这位大师。”小女孩说后半句话都时候双手合十,装作一副潜心进学的模样,可把沉心给气坏了,却又无可奈何,方丈的确没有给他起名字,连一个法号都没有。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法号。”沉心这句话像是给小女孩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这样啊,那你就跟我姓吧,我叫沉月,你呢,就叫沉心。”小女孩拍了拍沉心的光头,转身准备离开了。
“等等,我听方丈说,跟别人姓,就代表着是别人家的了,我不能跟你姓。”沉心一脸坚决的摇着头,可沉月却笑的更开心了,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那你就做我的夫君呗,反正你也是个小和尚。”沉月说完后便离开了,只留下沉心在原地发呆,直到一片花瓣落到了他的鼻尖,他才猛然惊醒。
那天晚上老方丈并不知道沉心为什么突然要一个法号,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坚持叫沉心,但是他给出的理由让老方丈还是点了点头,许可了。
“因为我那么爱闹,只有佛祖管的了我,所以叫沉心之后说不定我就能变老实了呢。”
年幼的沉心连撒谎都是第一次,却让老方丈确定了他的法号,沉心。
从此之后沉心也不再野了,他害怕自己露馅,然后老方丈就给他改名字,不叫沉心了。
他不敢赌,只好每天无所事事,冬天在庭院里面扫扫雪,夏天就在佛堂中念经颂文。
而他唯一的乐趣来源就是那个小女孩,沉月。
沉月从哪天以后每天都来找沉心玩,有时会捉弄他,比如躲在他刚刚扫好的树叶后面“哇”的一声跳起来,把成堆的树叶都推向沉心。
沉心这个时候往往也只能捏捏沉月的脸或者鼻子,然后老老实实的把已经被推散的树叶再重新扫到一堆。
他并不知道他对沉月恶作剧采取捏鼻子和捏脸的惩罚有多么亲昵,但他看到在做这些时,沉月眼里闪烁着星光。
“喂,沉心,你每天做这些不累嘛。”有的时候沉月会坐在寺庙的树上一边看着沉心扫地,一边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不累,做多了便不累了。”沉心不管她提出多么无聊或者多么讨厌的问题都会耐心回答。
“那你背着我做这些会不会累啊。”沉月这个问题可把沉心难住了,要是说不累的话,感觉就像是说了谎,毕竟自己没有试过,权衡再三,沉心还是回答了一句
“应该不会。”
沉月听到后笑的更开心了,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正好让沉心背着她。
“试试不就知道了。”沉月的双腿交叉夹住了沉心的腰,双臂环抱在他的脖子前,说话时会有热气喷到沉心的耳垂。
“这这这,这恐怕有点不太好吧!”沉心一时间慌了神,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还是第一次,就连手中的扫把握不住了,“哒哒”两声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小和尚害羞啦,快让我看看。”沉月从左边探出脑袋想要看清楚沉心现在的脸,沉心就向右边转去,沉月从右边看,沉心就转到左边去。
“我生气了哦,快给我看!”沉月猛的朝左边一探,与原本打算给假装生气的沉月看看自己现在的脸的沉心正好相对,然后嘴唇亲到了一起。
这一刻不仅是沉心懵了,就连沉月都懵了,就这样僵持的对视了几分钟之后,沉月像只兔子一秒钟就翻过了寺庙的院墙,跑掉了。
从那天之后,沉月便没有再来了,沉心也经常看着寺庙里的那棵树发呆。
“沉心啊,若是放不下红尘便去向红尘吧,你虽说是我养大的,可我没打算收你当和尚,你不合适,收拾东西离开吧。”老方丈在沉心十七岁时将他送出了寺庙,那天正好是沉月离开的第二年。
沉心那天之后便拿着一个饭碗四处化缘,并向当地人打听着沉月。
时间匆匆的离去,沉心的步伐踏遍几乎整个大唐时,却还是没有找到沉月,在他二十五岁时,他回到了从小成长的寺庙,老方丈此时已经老到只能坐在佛堂敲木鱼了,半分钟敲一下,当他看见沉心回来时,已经无力起来迎接了。
沉心在寺庙中呆了一个月,正准备再次启程时,一出门便看见了一个妙龄少女长得与沉月有九成相像。
正当他想要打招呼时,那个少女却看见他,几乎是一瞬间,少女转身就跑,沉心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就没有下次了,连忙追了上去,哪怕少女有可能只是长得像沉月而已。
“等等,请等一下!”沉心越跑越远,全然没有意思到自己已经跑到了寺庙外的树林深处。
“啪。”沉心一个没注意,被脚下的树根绊倒在了地上。
前面奔跑的少女也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天色渐暗,树林深处更是如此,暗到只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啊!”沉心恼怒的锤了一下地面,开始自暴自弃的怒吼起来,没有希望也好,可当希望出现后又消失了,才是最让人崩溃的。
不远处的树后,沉心刚刚跟丢的少女正捏着手中的一枚簪子,咬着下嘴唇,眉头紧缩着,似乎脑中在进行天人交战。
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前,那个少女走到了沉心面前。
和想象中可能会出现的另一个女孩子出来救助沉心不一样,也和沉心遇到危机的惯用套路不一样,少女就是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沉心面前,每靠近一步似乎都用光了少女所有的力气,可少女就是走到了沉心面前,抱住了他。
“我等了你五年,我亲了你第三天便让我娘亲把簪子准备好了,可我再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从那天后,我每天都在找你,我想知道你去哪里了,可我不敢问,寺庙的佛光对我的伤害太大了,于是我等了你五年,直到一个月前,娘亲逼我嫁给别人,我不可,娘亲让我再等你一个月,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要是你再不出现,我可能就要嫁给别人,还好你来了。”沉月一边哭一边说着,连语言都难以连贯,但她却将怀里的男人越抱越紧,似乎下一秒沉心会再次消失一样。
“可你刚刚为什么要躲着我。”沉心同样抱住了沉月,长时间累计的胡子上落满了泪水。
“我害怕,我害怕再次见到你,我不想,不想你再次离开我!”沉月说到最后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哭到声音都开始嘶哑。
“不会的,我不会再离开你的。”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相拥而泣,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了,可坐在我面前的痴情佛说明了这个故事的终点,我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故事的后续,可痴情佛却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酒,才继续说下去。
之后沉月向沉心说明了自己的身世,沉月是兔子化形的人类,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妖。
沉心听说之后还是用力抓住了沉月的手,五年了,不管是人是妖,只要她是沉月就可以了。
故事往往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当沉心第一次来到丈母娘的家里时,本来开开心心的沉月母亲一瞬间眼神就暗淡了下去。
“母亲,他回来了,我也把他带回来了。”沉月紧紧牵着沉心的手,似乎在害怕他会突然消失在自己面前。
“知道了,月儿,你的事我不会管了,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人的寿命最多不过百余载,而你可以活三百余年。”沉月的母亲语重心长的劝说着沉月,可后者坚定的看着她的母亲,把手中牵着的另一只手握的更紧了。
“好吧,到时候结婚我会去的,你跟着他回那边去吧。”沉月母亲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眼角此时却划过一滴眼泪。
“谢谢母亲成全!”沉月激动的抱住沉心,随后的故事就很老套。
两人见了家长,其实沉心的唯一亲人也只有老方丈了。
拜了堂,入了洞房,然后沉心开始考虑如何才能与沉月白头偕老了。
“成佛。”当痴情佛平静的说出这两个字时,我的内心确是极为不平静的,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成佛,那岂不是人人都是佛。
当时沉月也觉得这条路行不通,可这的确是唯一一条路,因为沉心从小在寺庙长大,佛气太重成不了妖,反而成佛还要容易些。
说是容易,可实际有多艰辛,我就不得而知了,痴情佛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那你现在成佛了,要是比沉月活的久怎么办啊?”我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可得到的回答是我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
“自取佛位,与她同时逝去。”痴情佛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从他的眼中没有看到一丝动摇,有的只是对沉月无穷的爱意。
“我挺佩服你的,竟然骗过了天道,保留了七情六欲成了佛。”我准备关上画卷上,沉心的话却让我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没有骗过天道,虽然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可最后却只是和他做了一笔交易。”
原来沉心在成佛的最后一道关卡停住了,他不想抛弃七情六欲,更不想不再爱沉月。
于是他与天道定下契约,他五十年之内只能待在西天,五十年之后才能回到人间去见沉月,而今年已经是四十九年了,明年他就会再见到自己所爱的人了。
“后悔嘛,经历了那么多,却还要等待五十年。”
“不后悔,毕竟我们还有更长时间可以陪伴对方,更何况:并不是我一个人在等。”沉心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闪烁着星光。
我怀疑沉月当初叫的是沉星,只不过痴情佛听错成了沉心。
毕竟他就是沉月的星星,而沉月也是他的月亮。
我收起了画卷,离开了西天,看来这次没有白来,一年之后,我会再次到来的,不过在这之前,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