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这个职业，在如今这个年头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有正着穿的，有反着穿的，有组团穿的，还有穿过去再穿回来再穿回去的。
没错，老子说的就是那个电视剧，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穿越者实际上是穿越者穿越到地球又穿越回去的穿越者欺负傻子的故事。你没看懂？嘿嘿……
什么修真，什么灵根，什么一人我饮酒醉，现在曦林毛都不信，因为他连饭都吃不起，每天与糠菜为伍，曦林瘦的跟个豆芽一样，他就怕哪天范厨子把他和猪油一起炒了，还嫌他柴。
要说穿越者混到这个份上，也算独一份了吧。曦林的穿越者手册上除了写上又划掉的字之外，只剩下两个字。
活着。
虽然说活着才有希望，可希望到底在哪呢？给三号桌的客人擦了桌子，这是今天来光顾的唯一一桌人，也不过点了一盘茴香豆和一壶劣酒，说道茴香豆，茴字其实有四种写法……
有人说，曦林为什么不存点钱做生意呢？那就得从头说起了，存钱，得先有钱，而曦林干活是没有工钱的。
又有人说，曦林多少也经历过高等教育，识文断字，为什么不去教人读书写字？那还得从头说起了，所谓穿越，就是说不是一个世界，所谓不是一个世界，文字有些不同岂不是很正常？曦林见过这个世界的文字，果断打起了退堂鼓。放弃，就是这样自信。
还有人说，曦林不能写字，总可以算数吧！给掌柜的当个账房先生岂不美哉？曦林抄起擀面杖把有人打了一顿，废话真特么多，要不是因为会算数曦林也不会落到被人非法雇佣童工还特么不给钱的地步，曦林刚刚展现出自己超快超准的心算就被掌柜的记恨在心，第二天曦林就因为左脚先踏进店里而被罚没了今后十年的工钱。
有人挣扎着站起来，偷？骗？抢？马先生说了，原始资本都穿在肋巴骨上，花钱的时候拿铁钳子往下扥，每一分钱都带着血丝！曦林表示自己命薄不够人打的，这世道虽然不公，却很和平，多行不义终究会倒霉的，曦林深谙此道。
换句话说，胆小。
曦林抄起了擀面杖，看看到底是哪个人透露了自己的秘密。
“大爷，点点什么？”眼看来了客人，曦林揉揉眼睛走上前去，一个身穿蓝布衫的老者一屁股坐在条凳上，看了眼曦林，眼中焕发不一样的光彩。
“大爷……您……”曦林感觉自己菊花一紧，这年头网上有三种巨头，氪金、脉银、炼铜，帝焅觉得这老头莫非是看上了自己的姿色？话说这老头出价多少自己能从了他呢？
呸呸呸！老子卖参不卖艺！啊不！老子……算了先看看这老头给多少钱吧。
“小子，修仙么？”老头子一开口曦林就放弃了，他这幅嘴脸跟街边卖盘的大爷是一样一样的，曦林甚至能想到“还有尼玛小动物啊！”的喊声。
自己有多久没听到相声了？
曦林觉得嘴里发苦，这个世界啊……
“修啊，是不是有本秘籍卖给我，十块钱一本啊？”
“秘籍？我给你秘籍，你看得懂么？”蓝衣老者哈哈大笑，点了一盘拌黄瓜，又拿出三枚铜钱，说看着点。
曦林啧啧称奇，神仙也有吃黄瓜的？而且一盘黄瓜就一个大钱了，还剩两个大钱，难道要自己给他端碗面汤么？
算了，看在你这么老了还在外面跑业务，给你点实惠的吧。
曦林把两个大钱分别藏在袖子和前襟口袋里，用一个大钱在后厨做了个拍黄瓜，特意让后厨别放大蒜，然后拿着半成品的拍黄瓜和半坨大蒜给老头端了上来，又从后厨倒了两大碗热水，一碗加了点盐，一碗加了点糖和醋，一起放在托盘上给蓝衣老者端上了桌子。
“您的菜，黄瓜一份，咸汤一碗，糖醋羹一碗，大蒜半坨~”曦林的喊声让掌柜勉强睁开了半只眼睛，看到托盘上的东西，掌柜的又打起了鼾。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是穷人，下馆子也吃不了什么好东西。
一碗糖醋水下肚，蓝衣老者哈哈大笑，指着曦林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果然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得了吧大爷，您有需要直说，只不过我们小本生意，吃饭要先付钱。”
“你呀！猥琐贪婪又胆小，欺负人也要找老弱病残，还要看我又老又穷才敢欺负！你拿我两个大钱，还分别藏在两个地方，不过是想实在不行就给你掌柜的一个，是也不是？”
“哟，您真是神仙！”曦林从两边拿出铜钱拍在桌子上，“我认栽，您请，我到后面去不在这耽误您老人家的胃口！”说罢，曦林抬脚就要走，走了三步他又回过头来，满眼都是震惊的神色。
“信了？”
“实际上我还是不信的，不过这不符合我三十多年的物理学素养。”曦林转过身来，三步迈出自己竟然还在蓝衣老者的桌子旁边，半寸未动！
“我要带你修仙，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么？”
“为什么？”
“因为我能从你的眼神里，看出对死亡的嘲讽。”蓝衣老者哈哈大笑，“不对，是对万物的嘲讽！”
曦林一愣，一回头，嘴角一咧，回过头来对老者道：“也不能这么说，我对我自己的生命还是很看重的。”
“一部能修成仙的经典，你的命我买了！”蓝衣老者一指曦林的眉心，曦林嘴角又一咧，往前一凑，老者的食指在曦林脑门上刻下一道痕，曦林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蓝衣老者携着曦林踏上云霄。
回过头来看，那店，那灯，那人，全然一片死寂。
突然苏醒的意识唤醒了曦林的躯壳，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一抬眼，曦林看到了那身蓝衫，思维和记忆逐渐回归，曦林纳头便拜：“至高无上的……”
“你跟我，不用那么虚伪。”蓝衣老者打断了曦林的彩虹屁，“我对你，也不是当你师父，只是把我曾经好友的功法传给你，如此而已。”
“那就请吧。”
蓝衣老者一挑眉，“你这孩子真真不懂事，不先向我三跪九叩，问我的名讳么？”
“是是是，您老人家贵姓啊？”
“夏！禹！”
“至高无上的夏……”
“你能不能换句话？”夏禹一抖衣衫，道：“算了！我先来给你讲讲吧。”
“这就开始了么？”曦林吥棱一下从草席上站起来，“我不给您先倒杯茶磕几个头什么的？”
“不需要，这点凡俗之礼，凭你的无耻肯定毫无诚意，你还是留给你以后的那三千来个师父吧。”
“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呢？”曦林扭扭捏捏，“不过您如果想现在就讲经的话，那就开始吧。”曦林趴下，“您有纸笔么？您说的时候我抄个笔记。”
“讲经？不，我得先说说这修仙，这修真界，还有……我！”
“您就说说您吧，其他的略过。”曦林正襟危坐，“请开始吧！不过我不保证什么时候睡着。”
“你！你对这苍茫的修真界，就一点都不好奇？”
“我要用我自己的眼睛看世界，而不是你的，他的，别人的。”曦林微笑，“您，和一个博古通今，前知一亿年前最后一只恐龙最后的晚餐是什么，后知一亿年后地球发动机装在哪，的普通人打，谁会赢？”
“前知一亿年，后知一亿年的不会只是个凡人，凭我的本事也不能纵览亿年时光，何况一个凡人？”夏禹蓝衣一振，“不过，我能赢！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所以说，你都有不知道的东西，为什么要我全都知道？”曦林一咧嘴，“知道的再多，做不到，何用？”
夏禹哈哈大笑，指着曦林，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夏禹止住笑声，道：“那我就不再跟你讲故事了，讲经，讲经！”
“曦林洗耳恭听！”曦林作揖叩首，“所以，有纸笔么？”
夏禹甩出一副纸笔，曦林接住，夏禹道：“先说你的师门，是仙界最传奇的门派，任意门。”
曦林倒吸一口冷气，任意门！恐怖如斯！“难道门主是盯裆猫！？”
“不许打断我。”夏禹伸出一根手指头，曦林摊手，表示您说，您说。
夏禹道：“任意门奇就奇在，自称一门，却既无山门，也无门徒，甚至连门主都没有。”
“嗯？”
“说没有也不对，但……”夏禹琢磨了一阵，良久，夏禹道：“我也不确定，我对那人的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我只对他这番话记忆犹新：修仙的确是掠夺天地精华，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不然飞升一个人就少一个人的资源，以后的人还怎么玩？你们当世界是取款机？要多少有多少？没有再造？”
“啧——”曦林下意识地称奇，夏禹竖起两根手指，曦林再摊手。
“而且他说我们的飞升都是假飞升，只是从一个泡泡里钻进附近的另一个泡泡而已，再钻回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真正的强者，要么到水里当大鱼，要么就到真正的仙界去，去夺那半分长生的希望。”
曦林一挑眉，夏禹也一挑眉，曦林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有说话，夏禹却伸出第三根手指，他三根手指一拢，一下砸在曦林的脑门上，曦林两眼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不许打断我！”夏禹吼道。
曦林没敢说话，夏禹继续道：“所以他离开了，好像是如他所说如水去寻找长生真机了。我起初没有在意，现在我明白了，也想法子离开了仙界。果真如他所说，不过是两个并在一起的泡泡而已，我们只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所谓成仙做祖，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夏禹看着曦林，曦林不语，夏禹道：“你可以说话了。”
“所以说这个任意门实际上只有一个人，而且他消失了？飞升了？”
“按说是这样，但我没有去过人界和仙界以外的地方，我不敢跟你保证。”夏禹指了指天，“或许是死了。”
“好吧，那您给我传功吧。”曦林叩首。
夏禹挑眉，“我且问你，为何修仙？为权倾天下？为美女如云？为开山立派？为天下无敌？还是……”
“只愿长生。”
“好！”夏禹站起身来，“你果真是这《无极真经》真正的传人！你这个人太无极了！”
“哎你怎么骂人呢！我只愿长生不可以么？”
“龟孙！你还能骗得了我？长生之后呢？你说呀！”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曦林伸出右手，五指如鹰爪蜷曲，“我全都要！”
“好你个全都要！那就开始吧。”夏禹一挥手，曦林惊了，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以呢？上仙？您在搞啥？”
“是这样，《无极真经》我自己也没练过，也没法看，你自己悟吧。”夏禹摆摆手，“有缘咱们再见。”话音未落，蓝衣消失。
“悟毛？！悟你妹啊！！”曦林独自一人在一张破草席上破口大骂，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有西北风，连尼玛吃糠咽菜都做不到！愤怒之后，饥渴与寒冷的感觉袭来，曦林骂着骂着就没了力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曦林渐渐醒来，身体保持着一股充盈而又空无的感觉，好像空气，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曦林感觉自己也大概是这么个状态，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仔细感受却什么都没有。
曦林突然想起了一个禅语：空瓶子里装满石子，还可以装进沙子，装满沙子，还可以倒进水，装满了水，还可以装进佛性。
曦林体内没有空气，却被另一种比空气还要虚无的存在填满……
尼玛！暗物质！
这修尼玛的仙！这分明是《走近不科学》！曦林仿佛已经听到电视机里传出一个猥琐的声音，告诉观众老爷们点一个免费的小红心就能观看湘西赶尸老八奥利给之类的奇闻！
马的！丢你螺母！曦林指天大骂，然后飘然下山。
先弄点吃的，然后找本祖安秘籍，下次见面骂死这个老匹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