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各种风凉话，甚至有人呵斥过楚一凡，让他不要胡闹。
楚一凡根本就不搭理那些人，只是自顾自的去讲。
一连四天，除了吃饭，从日出到日落，只要外面还有光亮，一群人就跟着楚一凡识字念书。天黑了，外面看不见了，就回到乞儿庙泡药浴。
四天里，聚在外面听故事的孩子越来越多，不过大多都是看新鲜，只有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从第一天开始，只要楚一凡在讲，他就跟在边上听。
楚一凡讲多久，他就听多久。
有人来拽他，他也不理。
楚一凡看他有趣，第四天头上叫住了他。
那少年人说，他是昔戒往东十多里地的小杨庄人，名叫杨年，父亲曾经识过几天字，懂些粗浅的术算，教过他一些。
杨年小时候特别喜欢读书，但是家里穷，城里的私塾又太贵了，最后没有办法，只读了两个月，就回了家。
看到这里居然有人在教书，他实在是喜欢，就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一遍介绍自己，还一边央求着楚一凡不要赶他走。
楚一凡看着这个有些腼腆的大男孩儿，笑了笑，让石头从屋里把自己浴盆里的凳子拿出来，让杨年也坐了进去。
杨年兴奋地朝着楚一凡行了一个礼。
居然是弟子礼。
楚一凡心里暗暗点头，能给一个与自己同龄的人行弟子礼，足以说明这人心性不错。
楚一凡继续讲学，却越讲越是心惊。
这个杨年，似乎天生就比其他人的领悟力要强上不少，就连记忆力也极其强悍。
字写一遍就会，文章听两遍就倒背如流。
就连一些深奥的讲解，给别人需要细致入微的讲，到了他这里，说个大概，他就已经可以举一反三了。
楚一凡强忍着惊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内心却对这个杨年越来越感兴趣了。
到了后来，楚一凡竟然不得不在留痕他们练习的空档单独给杨年讲些更难的东西。
杨年用两个时辰，学会了留痕他们四天才勉强学会的东西。
楚一凡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楚一凡又给杨年讲了些术算类的知识，没想到他领悟的比之前还要快。
就在楚一凡兴奋的讲着的时候，突然间，远处的官道上一阵骚乱，一个黑壮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短打麻衣，鞋上还沾满了胶泥，一看到杨年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挥着手里的锄头“杨年你给我过来！”
杨年一听到这声音，猛的站了起来，撒腿就跑。
那中年人挥着锄头几下就追上了杨年，一把提溜住杨年的胳膊“你还敢跑！谁让你不务正业的！要不是村长家的小健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你这几天一直在这儿瞎混！”
说着作势就要动手。
楚一凡连忙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劝道“有话好好说嘛。”
那中年人瞥了一眼楚一凡“小兔崽子！我是他爹！老子打儿子，关你什么事！”
楚一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无奈的耸耸肩，又走了回去。
杨年脸上满是焦急，连忙晃着那中年人“爹！您跟小先生好好说话。”
那中年人脸色更难看了指着远处楚一凡的鼻头“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这两天连牛都不去放了，就为来这儿跟着他胡闹？你不是想读书吗？到了冬天，养肥了牛，爹卖了，学费就凑够了。你说说你，你跟着他们，一群乞丐，你跟我说那些大道理都去哪儿了？！”
楚一凡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杨年苦着脸“爹！小先生他不是乞丐。您，哎呀，咱们回去说行吗？”
“穿成这个样子，爹不管娘不教的，还说不是乞丐？你跟着乞丐混，以后也想当乞丐？伸着手跟人要着吃？”
“爹！别说了！我跟您回去还不行吗！”杨年脸上更加难堪，他到不是害怕被训，只是小先生教了他这么久，分文不取。人都是有良心的，听着小先生被自家父亲这么说，心里怎么能不愧疚。
一边拉着仍旧气冲冲的杨父，一边回过头看向楚一凡，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睛里的愧疚焦虑不安还是让楚一凡心中生了一丝心软。
说实话，被学生的父母找上门骂，要是没有半分火气，那就连泥人都不算了。
楚一凡刚才还在想，以后还是离其他人远点儿吧，不识好歹的人，又凭什么让他楚一凡来教。
可现在看到杨年眼睛里的不安，又不由得心软了。
对着杨年略有些僵硬地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其他的，拄着拐杖让到一旁。
那中年男子哼了一声，揪着杨年气冲冲地走了。
杨年临走，又对楚一凡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弟子礼，却被他爹踹了一脚。
杨年父子走后，留痕道“小辰，下一次再有这样不识好歹的人，还是直接轰走吧。”
楚一凡笑笑道“不必。”
“你好歹教了他那么久，他爹问也不问一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教，你就不生气？”
“也不算什么大事，何必因此过分烦恼？况且，那个叫做杨年的，倒是懂些尊师重道的道理。”
“听你的意思，你还要教他？”
“这一点儿容人的肚量我还是有的。杨年要是有心，日后要来，便来吧，能学到多少，看他的本事，若是不来，也是没有缘分。一切都看他自己了。”
杨年并不知道这些，他满心忐忑地回到了家。杨父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了大半晌。
杨年是个倔脾气，又正是十一二岁认死理的年纪，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杨父训斥，他就跪在地上不停地地解释，但是杨父那里肯信，一个跟自家儿子一般大的小乞丐，还是个拄着拐的瘸子，能有什么本事？肯定是自家儿子太单纯了，被那群乞丐骗了！
但杨年还在解释，不让杨父说楚一凡半句不是。杨父气的发抖，这还是杨年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忤逆自己，气的发了昏，抄起棍子就抽。
村里的孩子们这下可高兴了，都跑过来看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