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越狠,我心越荡,幻如一丝尘土,随风自由狂舞……”骑在小青驴上的道远一手掩着可能被风吹走的冠巾,一手牵着缰辔。嘴里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歌谣。
水榭云阁近日要办一场法会,会有地仙开坛讲法,听到消息的鬼仙,人仙修士大都会共襄盛会。
修行之路从来不是靠闭门造车就能登上高峰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更何况地仙修士高屋建瓴,开坛说法更是深入浅出,鞭辟入里,直指根源。
道远自从那日除掉山精之后,就再没捞到战功了,不过一路来治病救人也得了一些善功。
战功和善功就是修道之人的价值体系。故此凡人对道士极其敬重,道远每到一地,拿出自己的道碟都会获得礼遇。即便他外表看去还只是个十二岁左右的孩童。
已经十一月了,肃杀的寒风,凛然的将枯黄的百草吹断了腰。草间的严霜要等日头升起好一会才会消逝。
小青驴呼哧呼哧的哈气成雾,道远的小脸红扑扑的,迎着初升的红日朝着水原郡赶去。他也想凑凑热闹,看看水榭云阁的法会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道远下山已经快两个月了,起初还有些不习惯,后来也就适应了。白天赶路,晚上修行。
前些日子路过一处山脉,看到深处灵光一闪。道远就将小青驴栓到路边,运使灵气,轻身提纵,比一只猴子还要灵活的穿梭在林间。临到近了,才发现是一颗灵果树,枝干盘曲虬劲,枝叶历冬尤青,映着日头,熠熠生光。林叶与林叶之间,果实累累。看的道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倒是有福,阵法三十六年轮转的一瞬空隙都能被你撞见。你是哪家的弟子,这根基倒是扎实。”
道远装出一副呆萌的样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出现的老道人。在远山村,若是那家有好吃的,道远也是靠着装呆卖萌的手段,腆着脸去蹭吃蹭喝。现在重操旧业,自然是熟练之极。
“你家长辈怎地不跟在左右,还是看见老道,偷偷躲远了?”老道人有些狐疑的以心神观察四方,却只发现道远一人。“你是飞雨观的?清远教的,坠星门?”见道远没有丝毫反应,只是用一双好像随时能沁出水来的眼睛盯着他。
老道人只好袖子一翻,掌中就出现一个灵果,递给了眼巴巴的道远。
道远接过,三口两口就给囫囵吞下,然后仰起头故技重施,老道人面皮一抽,也不见什么动作,身形就渐渐消失,连同那株枝繁叶茂,青翠逼人的灵果树一起隐匿不见。“水原郡,水榭云阁不日就要有地仙开坛讲法,你若是想去,可得赶紧了。记住,今日你吃的果子叫碧华果,可壮神魂,是我扶风道的特产。”
天下道门,俱是一家。除了一些对头冤家,大都对后辈弟子报有善意。扶风道今日也是如此,虽不知道远是哪家弟子,可见他灵机纯正,根基牢固,年岁幼小却已修成鬼仙,出来游历,就拿出了一枚碧华果结了个善缘。
道远咋咋嘴,回味着方才果实入口的滋味,清清爽爽,汁香味美,让他神魂不由一荡。刚才只是囫囵吞下,保存在了体内,还需慢慢消化。
刚才老道人问道远的出身,他哪敢老实回答,连云观早已没落,说出来怕老道人轻鄙于他,不肯给他灵果。只好装傻充楞。
回转到小青驴身边,道远心里有点难受,他方才装傻充楞是因为他有些羞于启齿连云观,就好像穷人家的孩子羞于对别人提起自己的家庭一般。
虽然得了碧华果,可道远并不开心,他想起袁师傅对自己讲的,连云观从书节祖师哪里开始,三代人的辛苦传承,只为连云观道统不绝。今日自己这连云观的当家传人,竟不敢在其他道脉前报出连云的门号。
道远在拴着小青驴的树下沉吟了许久,游荡在天地的山风吹过,将树上仅存的的几片叶子扫落,枯黄的落叶顺着风势划过道远的小脸,在面皮上留下了一道白痕,道远只是低头思考着什么。袁师傅不在跟前,许多问题他只能自己思索。直到小青驴耐不住性子,迈动四蹄走过来用身子拱了拱道远。
深深的一呼一吸后,解开拴在树上的绳子,道远翻身上了驴背。用尽力气朝着方才灵果树的位置大声喊道“我是连云观的第七代嫡传弟子,今日滴水之恩,他日涌泉相报。”
说罢一催坐下青驴,小青驴迈动四蹄,颠颠簸簸的小跑而去。
在道远原先站着的树下,老道人现出身形,望着远去的小青驴,不由笑道“连云观吗,倒是好运气。好心性,好根骨,若没有半路夭折,连云观必然再兴啊。”他是老人,对于连云观还有着印象,怪不的这小子左右,不见护道之人,原来是根本没有。老道人手掌又翻出一枚碧华果,使了个法诀,果子一闪后,出现在了道远小青驴上的包裹里。道远丝毫不觉,只是在喊出那句话后,心中块垒顿消,开心的笑了出来。
小青驴脖子上叮叮作响铃声和道远清脆的笑声,格格不入的与肃杀的寒风声相融,使得原本有些荒凉的天地间多了一丝的生机。
道远已经打听过了,水榭云阁的法会三天后才会开始,路上也会偶尔碰到其他修士,有的如他一般骑着马,还有的竟然能施展缩地成寸之法,负手而行,闲庭信步般一步就能跨出十丈之远,比小青驴跑的还快,把道远羡慕的要死。盯着那施展缩地成寸的道人消失不见后,呆呆的还没有回神,幻想的自己有朝一日道法大成,脚踩法剑,腾空而行,驰骋天地,看到哪里有妖魔作怪,就遥遥一指,剑气分化而出,千里之外就诛妖除魔。对了,还得有一个仙女一样的人在旁边,满目崇拜的看着自己,将一些灵果珍味喂到自己口中。
“小友,小友?”
道远被人叫回了神,赶紧拿袖子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见面前竟是一个盲目道人,双眼有着白翳,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前辈何事?”道远赶紧停下小青驴。跳了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