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志民锁了车，没见着朱琳，找了一圈还是没人。朱琳平时很少出门，即便有数的几次不是儿子跟着就是兰志民开车。
他跑出去问刘新波：“小波，小波别老逗弄那狗了，叔叔问你，你妈上哪去了？”
“我妈？”小波挠挠后脑勺原地转了一个圈，好像他妈在圈里加了魔咒似的：“我没看见她啊，我还以为她在屋里呢！”
“哎呦，傻儿子，你老娘丢了你还数钱呢！”
“我对她很放心，丢不了的！”
兰志民拿着壁纸刀对着塑料包装袋一划，拿了矿泉水挨个放进冰柜里，这活他好久没做过了。平时朱琳把饭店打理的很好，似乎除了买菜炒菜基本上兰志民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饭店对面的老树下面泡着好些衣服，洗衣粉明显刚用过。朱琳好像特别爱用水，每天各种洗刷刷。
她去了哪里呢？兰志民觉得自己状态不对劲，怎么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真他妈的。
这么想着，自己跑到后厨房，到那一看，地扫干净了，垃圾倒了，碗碟刷了。连明天要用的食材该泡的也都泡了。
无可挑剔，这可真是个过日子的好女人。
兰志民看看自己的脚，九块钱的布鞋还穿着，朱琳说，天已经没那么热了，怕他露着后脚跟受了凉。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想起朱琳就心里踏实，没事还老想起她来，一天里总要重复好几次，每时每刻。
她能去了哪里呢，兰志民有点焦躁，绕着厨房转了两圈，特意对着水龙头洗了个头。
“妈，我兰叔叔找你呢！”
“哦，在哪呢？”朱琳手里拎着个提袋：“大民，你找我，哎呀，洗头卫生间不是有热水吗，你怎么又贪凉！”
“你去哪儿了？”
说完兰志民自己先愣住了，这语气带着急躁夹杂了愤怒，就像一个饿极了的孩子终于见着妈妈一样，透着委屈和不安。
朱琳也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望着兰志民：“我，我就是去买了点东西。
“这个时候你离开，来了买卖怎么弄，谁盯着？”
朱琳不说话，耷拉着脑袋，放下手里的提袋，沉默着跑去里屋换衣服。
兰志民真不是故意发那么大脾气的，他脑子快，把事扯到生意上拿老板的架子责骂员工。
总比叫他这会心乱着承认自己喜欢上了朱琳强吧！
兰志民也觉得自己语气有点重，唉，谁叫他心绪不宁来着。
朱琳换完了t恤出来，红着的眼底已经看不出来痕迹。她是去送刘帅的，这话没必要解释。
兰志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吉祥到底此刻满屋寂寥。朱琳一个人现在窗前，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失神。
衡山脚下，宾馆酒楼林立，夜晚灯火辉煌，整个步行街上到处是出来撸串的赤膊青年。周杰点了棵烟，隔着窗户看着自己的狱友跟窦奶奶推杯换盏，窦奶奶比他能喝。
他们就住楼上，这里吃住都很方便，来了几天，他屏蔽了所有的女人，断绝跟曲尤尤一切可能的联系方式。老婆在身边，这得尊重。
两个儿子相处融洽，他们即是未来的同事又是哥俩，共同语音很多。窦奶奶这次专程来是谈买卖的，周杰的狱友出来发展的不错，专门给人家供应玉石毛料的。窦奶奶想跟着人家，有样学样。
自己投资在自己家乡注册一个公司，然后两边一起运营这个事。窦奶奶谈判的时候很专注，周杰也不懂做买卖干脆出来在外面抽烟了。不过老婆开公司总归是在自己的脸上擦金粉的事。
对周杰来说，这真不算是个坏消息，窦奶奶卖了自己的房子，手里抛开给儿子买房的首付现成的还有八十来万。这对整个家庭来说是笔巨资。
可是窦奶奶不给他花。
周杰的社保一年三千多块钱自己缴纳，平时就混低保，偷偷跑跑滴滴，他手里没有闲钱。
曲尤尤曾经估计，满打满算能掏出来五千块钱算多的。这还是多说了，周杰自己知道最多两千块钱的量，他就得倾家荡产。
他花钱大手大脚，跑滴滴基本上就是一手进一手出。有钱的时候没存住，跟窦奶奶搞对象也舍得拿钱砸。
窦奶奶认识他的时候四十七岁，小腰盈盈一握，胸大屁股大，长得白净，大毛毛眼睛。周杰一眼就相中了人家。
等到了俩人搬到一起过日子，没多久，窦奶奶就查出来糖尿病了。她开始惜命，变得疑神疑鬼，加上绝经更年期，俩人夫妻生活整月整月的搁浅。
周杰想缴社保，几次三番窦奶奶都假装听不懂。他们之间是八十万之于三千的鸿沟，窦奶奶宁可掏出一千大几给他们家老二换手机也不给周杰交保险。
周杰问过她：“唉，我问你，要是有一天我老了，你也老了。我得病住院需要三十万，你会怎么做？”
“你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别自己咒自己！”
周杰原以为凭他们俩一天三四炮的感情基础，窦奶奶怎么也得说：“你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我砸锅卖铁也得救你的命！”
周杰不甘心，他对窦奶奶的回答相当不满意。
“你就当是真的，咱俩哪说哪了！“
“我没有那么多钱！”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会干砸锅卖铁的傻事，最可气的是她还凿巴一句：“我不想骗你，要是我有那么一天你也不用这么救我，活着的人还得生活。不过好在我有医保，比你强一点。真有那么一天我自己摸电门自杀去，绝不连累你！”
你听听这算什么混蛋逻辑，人家有病自己摸电门，那意思就是告诉他：你多会得病了自己摸电门去自杀吧！别连累别人了。
窦奶奶这是诚心气人对吧？算不算？周杰拿了这个梗问遍所有熟人。
窦奶奶那八十万就是挂在驴子眼前的那根胡萝卜，哄着周杰给她拉磨赚钱，养着她自己的吃喝，完了还得把棺材本掏出来给老大装修，窦奶奶自己的钱捂在胸口还是她自己的。
这个狠心算计的臭娘们儿！！！
一开始周杰特别信窦奶奶。有八十万在眼前吊着，花个三几万的表表忠心还是蛮划算的投资。可是等周杰的钱都扫荡干净了，窦奶奶即不说还钱也不说下一步给他上保险的事了。
周杰怒了。自己跟自己玩命，晚上气的拿脑袋撞墙也无济于事。
他不敢离开窦奶奶，他是断了根基的野草，曲尤尤说的那些美好的移植状态，什么提笼架鸟只管接送她上下班，陪她打炮的事，好听，但是周杰不敢想。
万一，曲尤尤这种小妖精要是玩自己，那多少脑细胞够赔她折腾的？
他四十八岁马上就要四十九岁了。一个快五十的中年男人，除了身体倍棒，他没有学历，没有技术，所有的工作简历都来自劳改队。
开滴滴专车也算份经历吗？
周杰很茫然。很怕过几年连泡妞都没有力气了。
他掏出手机，走到没有路灯的地方。蚊子哄哄的，刚站住了脚身上就被咬了四五个大包。曲尤尤很安静，他有点想她，有点气她的安静。
安静等同于不在意，周杰习惯了吊着女人的胃口，只要是他睡过的，都淡着她们三天，叫她们着急，一把拿住。然后予取予求就都在自己的心情了，百试不爽。
周杰可不寂寞，网络上有的是新品种待开发。如果让他放弃窦奶奶，那对方一定是有房有车收入稳当，还得有一笔相当金额的财产。可以是遗产也可以是彩票的奖金。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拿住她。
至于曲尤尤。
“你在哪里？最近忙什么？”QQ留言。
曲尤尤刚卸了妆，正拿着魏斌新送来的套装给自己做皮肤护理。女人，年龄可以大，皮肤身材一定得够辣。
好些中年女人自卑，认为自己收入不高就叫条件不行。曲尤尤对这类发声很诧异，做女人漂亮就好，男人都喜欢妖精。
看到周杰的留言，本来想秒回的手停在半空，拐个弯跟着脚丫子去了厨房。她给自己冲了杯奶茶。拿着手机渗着时间，感谢QQ强大的手机电脑同时在线功能吧！
哦，圣母玛利亚！
差不多四分钟，果然周杰跟了一条：“说话啊！”
曲尤尤故意的，等的就是他着急。五天了，一点音讯没有，曲尤尤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的QQ，不去观察他的最新动态。有时候有些事，端着点好。
周杰语气不大善，他就是急脾气，再晾着他，他准把曲尤尤拉黑。周杰的好脾气已经在窦奶奶那八十万巨款之下消耗至尽了。
他们经常互相拉黑对方，基本上十次总有七八次是周杰主动，然后他自己想明白了，或者跟窦奶奶吵架有了新内容，就再把曲尤尤淘回来。对，就是淘宝的淘字。
周杰到是不在乎甜言蜜语跟适当的悔过自新。
有时候曲尤尤觉得他不过是要一个长期的情人，最好还管着他们一家子吃喝拉撒跟手机费。
要求也不算高是吧！一个月照他那个财迷精的消费有一千五百块钱富裕了。
可惜周杰还不是曲尤尤的老爸，她没那个乐善好施的境界。
“嗯！”
曲尤尤回复，冷淡的看不出情绪！
“你干嘛呢？”
“打游戏！”
周杰一时语塞，在女人面前，他很少没有话题。
“你不问问我在哪？好几天你也不联系我，你在忙些什么？”
周杰有点生气，曲尤尤太他妈的滑头了，她仿佛对自己的去向毫不关注。不好抓，不过不好抓的娘们儿才有意思不是吗！
“哦，我那个，我最近有点忙，单位里的事。”
曲尤尤本来想说单位有个帅哥在追自己之类的事，但是男人面前还是别表现的太烂桃花的好，谁不喜欢专一痴情的女人。
隔着个屏幕，周杰深吸几口烟，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急败坏。曲尤尤端着奶茶都能想像的到周杰的焦躁。
今儿这奶茶冲的不错，浓淡适中，下回还用蓝带的矿泉水，就是不一样。
“说话啊，你今天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
曲尤尤抱着大腿，乐得抬不起头。她住的社区是板楼，隔音效果不好，大晚上的一个女人哈哈哈大笑怕给狼招来。
“我看电视呢！”
“你怎么回事。咱能不能专心一点，我很讨厌你这样知道吗？”
“那你还有什么讨厌的一块儿说，我好记录！”
曲尤尤拿了纸笔真的写上：一，周杰不喜欢不专一的聊天过程。二，后边只有个逗号，拍了照片给他发过去。
我靠，这娘们儿要疯啊！周杰对着那张纸上的字，分不清曲尤尤是几个意思。好像表面上看起来，算是，认真？
不管怎么说，周杰心里暖暖的，怎么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喜好拿笔记在纸上的。这个臭丫头，真是。
“曲尤尤你是不是狐狸精变的，你把我玩弄在鼓掌之中有劲吗你？”
宠溺爆棚的语调！
“我要是狐狸精也是只最漂亮的，我得叫我老公出门有面子。你跟我吧，快五十岁了还瞎折腾什么啊？我有房有车有点贷款，存款不多，够咱俩花销。我没打算要孩子。这辈子就你儿子一个小孩，跟别人还得生，身材走样得不偿失。”
周杰的心猛的震了一下。
“我愿意护你半生风雨，半世漂泊，给你余生安稳。你跟着我，每天上班下班你得管接送，晚上起码保证一周三炮。你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养你。你就提笼架鸟给老子钓鱼就行了！”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曲尤尤的话唤起了周杰心中的无限柔情。
多年的拼搏，可以说周杰混的一无是处，对未来生活的茫然才是萎顿一个男人最好的武器。
如果真的可以实现曲尤尤的计划，那么，周杰就可以把自己的房子给儿子留下来结婚。或者拿住曲尤尤，叫她跟自己住进这个老的住宅楼。
把曲尤尤的新房子腾出来给儿子。他现在住的这边马上就会拆迁了，最差劲十五年内肯定得有动迁的信儿了吧！
窦奶奶就是因为这个房子才跟他耗着不走的，从某些方面来说，窦奶奶的胡搅蛮缠到是坚定了周杰对房子必拆的信心。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恋父情节比较严重，我爱你，你会信吗？”
曲尤尤肯定周杰不会信，连她自己都不信。管他怎么想，曲尤尤的宗旨就是先争过来，放在家里才是自己的，床上，呵呵，借来的而已。
“你爱我，我也爱你，真的我不傻，但是离婚谈何容易啊！”
“终于说实话了吧！”
“是无奈，你年轻漂亮，有学历有实力傻瓜不愿意跟你，她都快长死了你知道吗？”
曲尤尤听懂了，一股燥火瞬间席卷全身包括了曲尤尤的大脑，她感觉自己体温迅速上升，耳朵都烧的难受。
“你他妈的混蛋。你就是个臭混蛋周杰！”
周杰自知失言，再发消息过去显示失败，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拉黑名单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不大一样，他觉得自己有点心慌，若有所失。
“咱什么时候回家，住好几天了，快点走吧，耗着干嘛！”
回到饭桌上周杰有种直接把窦奶奶她们扔下自己一个人现在就开车回去的冲动，他得跟曲尤尤解释一下，他不是那个意思。
窦奶奶喝多了，侧靠在玻璃窗上：“急什么也不是你掏钱，事还没谈清楚。”
“你他妈的放屁，什么叫不是我花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