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中开遍了梨花,景明郡与定曙相隔不远,仍旧是春意盎然。
路边大户人家的小轿蹭着行人在街市的吆喝声中晃悠悠地挪了过去,不时还能听见几声娇喝。
檀川与峭寒走在白日的景明郡城中,忽的他转过身子,一股奇特的酒香毫不吝啬地争先恐后扑入了鼻翼。
一个老伯就推着他那个把手已经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小推车,一如以前地叫喊着那最得意的古法烧酒“回头客”。
檀川笑得像个孩子般叫道:“老伯!一坛烧酒!”说罢便从峭寒那个不知道谁绣的蛮带些异域风情的锦囊中摸出锭银子递给了那老伯。
峭寒无奈笑笑,伸子接过那老人递来的烧酒,掂了掂量,才又问道,“公子,赵郡王……好的是这口?”
檀川笑的狡黠,挥了挥手,“管他呢,反正这几年我给他买,他便照单全收!”
不想赵崇景一见到峭寒手中捧着的酒便一脸哀容,对着他的好养子道“说吧,这回安的什么好心!,给我买一两银子一坛的酒来!”檀川立即走到端坐大堂中的父亲大人身旁眉开眼笑:“父亲好眼力!这坛‘回头客’是您最欢喜的酒了,我向您借那张杀力极大的'山河弓’一用,没什么大问题吧?”
赵崇景望了望身前那个不认识的雄武男人,片刻后起身,“成!跟我来吧。“他走过峭寒面前,接过烧酒,小声道:“……还请壮士随意看看。”
峭寒知趣地在后园中四处走走。
赵郡王僵笑着目送峭寒走远,才狠厉地拽住檀川的衣袖,“你小子又作什么妖?都敢向我拿那东西了?我警告你皇宫里的人你现在还惹不起!”
檀川眉目清明,“我自有分寸。”他悄然一探手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赵崇景暗地里递给他的那封密信。
心中皆了然。
外面一辆车辇顶上落满了景明府外的梨花瓣,带着独特的花香,早已经在府外候了多时。
檀川随手把那封信揣在怀里,他抹了抹赵崇景怀里的乌猫,不知又会是多少日的颠沛。
峭寒轻松卧在车辇结实的车顶上,沐浴着几里微风,不知想着故乡,还是想着哪个美娇娘。
不过数月,他檀川便又有幸进了那个庄严的大初皇城。
他真真切切地卷入了这场盛世风尘。
恰逢他年少,鲜衣怒马,抚弓山河幸观遍。
处处皆故乡。
他的脚步踏过了自长清门至太初殿八百步的青砖,云履踢踏如叩关,亦如叩她心门。
等着他折下那枝似水的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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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团前前后后总共到齐了五人,檀川以景明养子的身份算作其一。
圣宗皇帝着龙袍仪态威严,郑重下诏。
檀川打起精神,记下了与他同行的其余四人名姓。
有对父子,皆着墨袍,老者蓄有长髯,儒士风流;年轻人眉目疏朗,若有星茫。
老人复姓钟离,太学名师,国子祭酒,门生有如大初母亲河“凡河”的九曲,故敬称为钟离九曲。而年轻人才气纵横百郡,小小年纪便做出堪称颇有旧朝诗狂遗风的《盛世山河韵》,成了那年仅次于如今他老爹的关门弟子,当今左相徐玖的榜眼风流郎。
他姓钟离,单名一个他父亲最喜的墨字,便也颇具书香门第之气。
以及兰郡妃最有可能承其王位的长子,兰行止。
和一个传闻皇帝微服私访时所收下的义女“流霜”。
檀川拜了拜坐在议事殿主座上的圣宗,眼神却不住地飘向一旁侍候着的二皇子。
顾九州嘴角带笑,无声地吐出了几个字节。
檀川神色恍惚一瞬,望向了那座小屋的方向,却被顾九州尽数地收入了眼底。
“螭龙。”檀川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开始留意起了身边的两个不显山也不露水的同龄人。
而第二个词,在他看来很浅显,却又不知这个二皇子有何用意。
檀川不动声色,轻轻地把一片不知从何处飘落的海棠花瓣握入了手心。
女子抚红妆,旧梦海棠。
情郎应梦我,温澜潮生。
(女子梦海棠空欢喜了一场,情郎却白河夜船,流光微梦,梦她一眼便是此生再难相忘,真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