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陈交界,塞外天。
此地高山险峻,终年积雪,这些山脉再往北则孕育了一片天然的如刀削过般的平整山地,因为两国通商往来较少,所以一直十分荒芜,罕有人烟,直到不久之前怀济先生才请示汗王把这靠近寒原的部分偷偷打磨成了一个对于自家比较有利的地形。
身为寒原第一骑的总指挥使察苏示意所有人准备原地驻扎,并又派人通知其他五骑也停止行进。
马蹄踏在这一道自山脉上不断飞落,却又即刻而化的积雪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军队士兵训练有素,人无言,景无声。
察苏则独自拾着山路而上,把自己的小帐驻在了一个更高些的地方,寒原之人生来要粗犷,并没有像中原那么繁杂的规矩,将军一个人怎么着都不算错。
察苏在等,等着一只信鸽,决定他们的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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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曙地浩浩荡荡出兵的同一时刻,在大初魁都皇宫的圣宗皇帝亲自下令召见江氏独子江渚。
许多宫内外的官员都疑惑这个暂时“和平”的时期,陛下召见那位小将军又是什么意思。
江氏府中那个一直负责照顾公子的丫鬟一如往常在公子的门前地放了一盆清水,供他一会拿去洗脸。
但今天在她刚刚蹲下的时候,从未开过的房门却一如反常传出一声开门声,竟是被从里面打开,丫鬟凝雪下意识抬起头看去,只见江渚一身素白衣裳,腰带是由以前的盔甲一角精心打造成的,一身新装显得整个人更是刚毅俊朗。
“公子,这水......”她又低下头不再敢看,自知僭越,所以声音变得像蚊子般大小。
“今天晚了点,不过小爷今天心情好......”这个发脾气发很多天的江氏少爷破天荒把第一个笑脸送给了这个人如其名,肤如凝雪的小丫鬟,轻轻捏捏她的脸顿,扶她起身。
“……就不和你计较了!哈哈哈……”
江渚说罢再不去看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径直走向了江府的门外,只剩下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丫鬟脸颊绯红,不知所措。
江氏公子深深呼吸了一大口,才迈入这个久别的宫闱之中。
那次自这里走出,他亲手创下了九战九胜、惊艳天下所有人的神话。
这一次,圣宗亲自召见,何等风光,圣宗还是会相信他的。
所以这一次,他还会成功,“一定会的……”他暗自发誓,脚步沉重地仿佛要碾碎所有走过的青砖。
城外尘烟四起,众人只见万人似一离弦箭,奔赴去大初边境,也是江渚的折戟之地。
而执箭者,将门江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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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国门前战鼓不鸣,远处阴雨欲来,不留神就是一阵轰隆,惊醒了这几日来一直睡不安生的将军牧期。
“将军,雷声大了。”牧期则望着渐暗的天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将军,要下雨了。”牧期站了起来,发着牢骚,心想打个盹也不安生。
他慢慢出了城楼走到瞭望台上远远望了一眼。
刚才说话的士兵仍旧没有停止,继续说着:“将军,变天了!”
牧期望了望士兵,又望了望天边的乌云,沙哑地笑了笑。
就在此刻仿佛就是他沙哑至极的笑声为命,突然之间乌云欲坠,空气肃杀,剧烈无比地呼啸起来!
黑云压城!
牧期双手扶住台墙,本就如坐针毡的他见到成千上万的大军杀声震天,立刻喊清醒所有浑浑噩噩的牧国守边士兵。
“所有人,准备迎敌,所有城门立即关闭!”
但是整整二十万镇城军并没有给他一丝反击的机会。
只几个照面之间,四边城楼接连倒塌!镇城士兵排山倒海用长矛血洗了整个边关城,屠杀了所有见到的士兵。
远处一个手持长达一丈二的长刀的汉子无耻地笑了笑,毫不手软地砍断了手底一根粗麻绳,顿时石雨比雨点先行落满了大地,使得城门霎时一触即溃!
郑淳疾呼“痛快!”,又引刀挎马大笑着冲杀进在牧期死命相持之下负隅顽抗的队伍,他大声叫骂唾沫纷飞,与敌军鲜血合在一起,一同沾染在了他的大髯之上。他随意抹了抹嘴,又带队杀进了破开的城门里。
梦三千在对方被打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方才从容起身,利落骑上战马,提起长戟,就在两军对峙的后方慢慢纵马奔牧国瞭望台而去。
“看来外面的世界都已经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已经太久太久了,过得也要比桃源舒服太多了......”
眼尖的孙怀立即示意所有轻骑跟在梦三千的左右护卫,他接话道:“所以他们败了。”
“就败在我们仅仅才派出的两万兵马之下。”梦三千递出一戟扎死了一个还有活气的敌兵,好似无比老练地抹去了沾染的一滴鲜血。
“轰隆、轰隆!”
这时梦三千望向了天,而牧期也放弃了抵抗,最后贪婪地看了眼此后再不得见的天空。
梦三千翻身下马,面无表情,但手中长戟却毫不留情穿透了敌国将军牧期的胸膛。
“将军,”梦三千对已经没有呼吸的牧期淡淡道:“变天了。”
脚下的血河好像他吃过的糖葫芦的颜色,好恶心。
他又随即下令向牧国城内进发,争取逢战必胜。
这场战争是征伐,是倾轧,也是一场屠杀。
成王败寇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