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总算是停了。
残留的雨珠顺着破败的树叶往下滚落,打在了地上的小水坑里。
叮咚。
水面映照出了断裂的树枝,以及一张张疲惫的脸。
幸存下来的青壮香客,以及神藏宗的年轻弟子,合力将挡住了山道的树木抬走。
阳光驱散走阴云,倾洒在他们的身上,带来了几分暖意。
不久前还仙气缭绕的天一台,早就残破不堪了。
白玉质地的地面四分五裂,很难找到一块完整的。
尤其是广场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十丈见方的大坑。
在坑洞的边缘位置悬挂着不少冰棱。
这正是开春时节,竟然还有冰棱,这委实有些古怪。
不过没有人去探究为何会出现这等异象,毕竟短短一日的工夫里,出现的异象实在是太多了。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他们顾不得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大多数人就坐在破碎的台阶上。
幸存下来的人抱头痛哭,过去的几个时辰对他们来说可不容易。
“你说的丹炉在哪儿?是那边吗?你们几个把受伤的人抬到丹炉去,跟着他走。”
“大家过来搭把手,把这些阵亡的兄弟抬去掩埋,让他们能够安息,兄弟你放心,肯定给你找块宝地。”
“不用害怕,一切都过去了,不会有事的,你们都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到家里的。”
听着评书长大的少年脸颊虽稚嫩,但调度起来却有条不紊。
虽说他年纪轻,但附近的青壮都愿意听他的调度。
原因无他,之前若不是这少年站出来,带着大家上山,这两三百人怕是早就死绝了!
“咦,那是什么?”
俄而有人看到天上有五彩的流光飞走。
流光共有五股,绮丽斑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人们纷纷抬头看过去,一时间感到有些好奇。
“快看,飞过来了!”
有人发出惊呼声,一道流光从天坠地,落在了少年的面前。
他看到停在他面前悬浮的莹光有些困惑:
“这究竟是……”
“看起来它选择了你。”
“什么?”
他回过头看去,搭话的是个目盲男子。
“此乃神藏宗穷尽了两百年时间炼成的真玄之气,原本是用来助我神藏宗弟子飞升,对抗天劫的,只可惜没有用上,那个人可以带走的,却将真玄之气一分为五。”
少年挠了挠头有些困惑:
“你说的甚么,我听不明白。”
目盲男子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咧嘴笑道:
“燕天骄。”
“很好,你可愿意随我修行?”
“修行?好啊好啊……可是现在还不行……”
“为何?”
“因为我还要去找我拜把兄弟呀,我找了他很久了,都没找到,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他忧虑的看向四周。
那团莹光绕着他飞了一圈儿以后,很快钻进他的掌心消失不见了。
————
原本就崎岖的山路,随着山道的破碎,变得更加难行了。
一老一少顺着山坡往下走,老头儿身材矮小,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道袍。
下了大雨道路湿滑,他一个不慎,险些跌落下去。
也幸亏旁边的小道士一把抓住了他,小道士死死的拽住旁边的绿竹,好歹将老头儿拉了回来。
“师父,您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为师有的是缩地成寸的神通手段,这点山路,不足挂齿。”
“既然师父您这么厉害,那快快施展神通,飞到山下去呀。”
“你懂甚么,这是对你的修行课业,方才明明可以轻轻松松的跑路的,你非得回去,现在好不容易化险为夷,轮到人家感谢你了吧,你却又要离开,为师都瞧见他们炖鸡汤,哎哟,那个香……”
“师父,不是您教育我,功成要身退,做好事不留名的吗?”
“但凡你有一分孝心,你都应该让为师喝一碗鸡汤再走!”
“这个嘛……咦,师父,你看那是什么?”
“你少给我来这套,声东击西的把戏对为师可没用……那个是……”
老头儿在批评了小道士一番以后,忽然瞥到天上一道流光飞了过来。
流光绕着小道士盘旋飞了几圈儿以后,钻进了他的手中,这可把小道士吓了一跳:
“师父师父,这,这是什么啊?”
老头儿对此啧啧称奇:
“真是没想到,这神藏宗积攒了两百年的底蕴,竟然让你给分了一份儿。”
小道士有些困惑:
“师父,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老头儿啐了一口:
“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还不明白,真是蠢!咱们走吧,找个市集买酒喝。”
“可是师父,咱们没钱啊……”
“没钱你就想办法,为师要喝酒,吃烧鸡!”
“师父……”
“买到酒和烧鸡之前,别和为师说话……哎哟!”
“师父,您没事吧?”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大坑?哪个挨千刀的挖的?”
“师父,这不是您挖来猎野猪的吗?”
“那你怎么不提醒为师?”
“师父您不是不让我说话嘛……”
小道士觉得自己真是委屈呀!
————
宋凌风受伤不轻,这是之前他试图劝说宗山的时候,让宗山给打的。
虽说丹炉的师弟劝说他去好好的休养,以免留下病根。
但如今神藏宗造此剧变,身为宗主的宗山殒命不说,五大长老里,一死四伤。
也就只有他出来主持局面,命令着年轻弟子帮着收治伤员,并且为香客提供姜汤和吃食。
“你们这些神藏宗的家伙,都是你们,才害死了这么多人,你们都罪大恶极!”
有人愤怒的声讨着神藏宗的罪行,弟子端过去的姜茶被整个打翻了。
“你们好不晓事,好心给你们熬姜汤驱寒,居然如此恶言相向。”
年轻弟子对此很愤慨,他也搞不清楚为何会发生如此多的变故。
“没事的,重新去端一碗吧,你们都别站着,快要入夜了,去取些棉被送到丹房去,再把厢房收拾出来,让众香客歇息。”
宋凌风温声的安抚着弟子,让他们各自去忙碌去了。
有弟子依然忿忿不甘,攥着拳头说道:
“宋师兄,我们也伤了很多人,那些山野村夫,将他们轰走便是了,怎可忍受他们的脸色?”
宋凌风回过头扫向天一台,摇了摇头说道:
“此事因我神藏宗而起,他们遭此劫难,有所怨气,是理所应当的,以前我们的师长做了许多错事,我们要弥补,要赎罪,如今神藏宗八百年的传承落在我们的身上。
我们要背负的有很多,如果这点骂名都承受不了,谈何修行呢?修行先修心,虽然我道行低微浅薄,却也知晓,所谓的大自在,不过‘心安’二字。”
弟子轻轻拱手:
“晓得了。”
他们各自退下忙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