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粉。”正无所事事地想着,程辰已经将一碗加了红糖水的冰粉搁在了他的面前:“也不知道你还想配什么,我就随便加了点儿。”
“你哪儿人啊?”看到里面熟悉不过的一些配料,向叠叠拿着小瓷勺开始在碗里捞了起来,漫不经心问了这样一句。
其实说是漫不经心也不大准确,他记得自己大学刚刚入学的时候,最喜欢问的就是这个问题。平时他也不是什么恋家思乡的人,可这一到了外地上学,就特别想找到老乡,感受一下什么叫两眼泪汪汪。
程辰沉吟了片刻,眼神之中是一片迷茫。向叠叠注意到了,与其说他这是迷茫,还不如说是一种空洞来得更好。
迷茫,好歹还有些清楚的理智在其间游走。可空洞,就更为严重了,那似乎是一种失智的感觉。
他有问什么微积分还是量子力学这种等级的问题吗?没有啊!就好像你叫什么,你是男是女……哦,男女也不用问,问了怕也只会找打。就好像这类最简单不过的问题,可程辰的状态却是尤为离奇古怪。
程辰这种宕机拖久了指不定会出点儿什么事,向叠叠赶紧打破尴尬,从自己碗里舀了一勺冰粉并配上了几粒很是养生的枸杞:“你来吃口,枸杞,对身体好。”枸杞,对身体好不假,他不爱吃也是真的。
“谢,谢谢。”程辰对于向叠叠递来的勺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这是打算喂自己?可这种画面发生在他们两之间,也太恐怖了些吧:“还是我自己来吧。”
向叠叠自然不会执拗地继续自己手下的动作,将勺子放回了碗里并且向前一推。刚才的那个动作,有大半的原因只是临时起意。程辰都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尴尬,向叠叠自然也不例外。
“这里,没有服务员?”就算是自助餐厅,也总该有些工作人员,哪怕是保洁阿姨也不应该不见半个人影啊!
程辰抿了一口红糖水,他吃饭不比向叠叠那样狼吞虎咽,一看就是很有家教的孩子:“我们这里人少,最基本简单的工作是不需要什么工作人员的。”
“这样呐。”向叠叠半带敷衍地点点头,即便是张正阳二人和眼前的程辰,他也不能完全放心。天知道这些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向叠叠趁着程辰吃起了那碗冰粉的功夫,再次打量起了这间大到过分的厅堂。刚才程辰说什么?他说这楼里人员本来就少,所以简单的工作是不需要有人去做的。
做饭是个简单的活儿这话本身自然是没错。可做出这样大规模的饭菜,简直堪比满汉全席的架势,还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未免太过谦虚了吧?
谦虚得甚至有点儿“虚伪”?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去问一个学霸,考试考得怎么样。他总会以一脸颓丧的模样告诉你自己砸锅了。可砸锅砸到年级第一的,是不是就有点不太厚道了!
当然,向叠叠也不是那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这里面自然还有一层原因是学霸对自己的期望远不是他们这种底层学生可以仰望的。
但就事实本身而言,这种话显然是经不起推敲的。现在的程辰说的这话,就是学霸砸锅的孪生兄弟。
这里的人,到底去哪儿了?还有,如果程辰说的不假,那他刚才吃下去的一堆又是谁做的?
很多事情细思极恐。向叠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了?”程辰心细如发,很快就发现了向叠叠的神情不太自然。
程辰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这种变化是下意识的,程辰自己未必能注意得到。可落在向叠叠的眼中,这种细微之处则可以被放大很多倍,直到被他抓住这背后隐藏的真正情绪。
程辰吃冰粉的时候,不仅是一种生理上的享受,更是一种心理上的放松和回味?向叠叠有个大致猜测,这个程辰或许还真的是自己的老乡。
不过这些是猜测也好,是毫无根据的胡思乱想也罢。都是发生在脑海之间的电光火石,并不影响向叠叠火速抽离:“没有,按理说吃饱喝足身上不应该发热嘛。你们这儿的空调好像越来越冷了啊?”
程辰或许真的像张正阳说的那样,是习惯了这里的温度的,半点不觉得有什么阴冷阴冷的感觉:“其实不是空调。”
啊?这话在向叠叠这里理应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可向叠叠却并未觉得这话有太多令他惊讶不已的地方。就好像,这话其实在他心里早早地便有所准备,只是不曾往那个方向去想而已。
程辰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椅子推回了原位:“我们得走了,直接去一层。”
向叠叠忙不迭地点头,他巴不得早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至于身后那成堆的美食,他暴饮暴食一顿也就足够了,挥泪拜别什么的,他还没有那么不争气。吃货的一大乐趣其实就是在于自己发现美食,如果真让他每天一睁眼就只是吃的话,那可能他人生唯一的乐趣也就被湮灭了。
没有了何家麟和张正阳那种奇葩,就跟在刚刚结识的饭友程辰后面,倒莫名地让他安心许多。
向叠叠是安心了,脑子里甚至因为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地而有些转不动,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开始了自己的哈欠连天模式。
半睁的眼缝中,他却看见程辰一脸严肃的神情紧紧地盯着电梯之中的屏幕。就好像,那屏幕里随时会冲出来一只怪兽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
“年轻人,别老皱眉啊!”向叠叠边打哈欠,边强打起精神。
可得到的来自于程辰那边的回应却是异常冷淡,程辰甚至是低喝了一声:“别说话。”
有的人你和他明明相熟的时间并不久远,却在几句言语之中恍然度过了几个岁月。向叠叠自认为对这个脾气温柔的程辰还算了解,那么能让对方忽然一改常态的,想来可能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他自问也不是什么不开眯眼的人,况且话痨的毛病还远远不似吃货那么难以自愈。很显然,此刻闭嘴才是唯一正确的做法。
缓缓下行的电梯这一次不知为何特别拖沓,由三层往一楼耗费的时间居然都快赶上他走楼梯了吧。蓦地一沉,电梯像是受了什么阻力半途坠落,可不到一秒的功夫,面前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又实实在在地告诉向叠叠这不过只是一个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