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贱民”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多少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他们均是听得一清二楚。
冯军听到了也不说话,只是将白皓放开,默默站回到自家小少爷身后。
李无昼则是面无表情,但看他那握紧拳头的手,就可以知道,他的心情并不是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白皓的反应最大,他先是对两人抱了抱拳,“二位,是犬子冒昧了!”
随后他直接一巴掌甩到自己儿子的脸上,在李无昼的眼中,一股淡白色的气流从白皓的经脉中流过,很明显,他动真格了。
白子豪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一丝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他不由得摸了摸,突然啊得怪叫一声。
“你居然敢打我!还是为了两个贱民!”白子豪指着白皓质问道。
作为鲁国后族白家最小的宗家子嗣,他从小备受老太君宠爱,在奶奶关怀下长大的他,从小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屈辱,更何况这还是在行人往来,络绎不绝的城门口!
“啪!”一声更为响亮的巴掌声回应了他。
“道歉,我再说一遍!”白皓的声音虽然没有变大,但其中蕴含的愤怒就快压不住了。
“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子豪打算暂时屈服,只要等他回了宗家,就去告诉奶奶!
白子豪心底不由冷哼一声,前面这两个人,总有一天要给他们教训!
可惜这声充满不屑的歉意,被李无昼打断了。
他扶住了准备低头的白子豪,从衣服中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给白子豪擦去嘴角的血迹,然后冲白子豪和善地笑了笑,将手帕握在手中。
“前辈何至于此呢,我等本就是乡下人,白兄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不打紧的,我们这还要进城寻找酒楼,就不再叨扰了。”
随后他便抱了下拳,“这…”白皓明显还想说什么,但是李无昼并不给机会,直接领着冯军走向马车。
冯军掀开马车帘,李无昼忽然回头,“白皓前辈,有缘再会,白子豪兄弟,我学过医,看你面色不好,这几天就少喝点酒哦,注意身体!”
随后整个人进入车厢,马车启动,直奔城门。
马车还未走远,白皓就听见旁边的儿子开始狂喷,他现在很是愤怒。
“父亲大人,我就说这两个人是贱民,你看他们就是贱,被我说了都不敢还口,还得好好伺候着我!”
白子豪不由有些得意,他奶奶在出门前和他说过,外面的人手段很多很杂很诡异,让他尽量不要招惹别人。
白子豪现在想起来奶奶说的话,还觉得有点好笑,都是贱民,要不是有他们贵族,这些人怎么可能过得这么舒服!
白皓皱着眉头,总觉得李无昼刚刚说的那句话里面有古怪。
看看人家的孩子,不卑不亢,看看自家的孩子,哎,但毕竟这个不成器的孩子终归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回去给领杖十下,下次再敢口出狂言定不饶你!”随后白皓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对了,近来一周不许饮酒。”
白子豪不由得撇了撇嘴,“父亲,你是没有听懂我刚刚说的话吗?他们是贱民,怎么可能有什么诡计……”
白皓突然转身,盯着白子豪,白子豪顿感一股莫大的压力朝自己袭来,他本来就因为喝酒引起亏空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
他一屁股坐地上,颗颗冷汗从他的脸上滴落,“我…错…了。”直到他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那股压力才消失。
“阿福,带着这个不成器的蠢货上车!”在马车旁候着的一位老仆应了一声,直接将白子豪扔进车厢,随后白皓上车,他们也要进城了。
城西一家酒楼角落里的餐桌,冯军正在与自己面前的饭菜作斗争,他这一路光赶路也累坏了。
刚刚他们在旁边的客栈订了一间房,他现在只想好好吃一顿饭,睡一觉,至于刚才那件事,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毕竟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坐在他对面的李无昼则是十分轻快,好似刚刚那件事情对他没有影响。
他手中拿着筷子,也不夹菜,一根根血丝蔓延而出,如同接受信号的小雷达,收集酒楼内外的各种信息。
这段时间正是济州学院招生的时候,所以大部分的食客,都是在聊济州学院。
距离李无昼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几个人正在闲谈。
其中一位满是横肉的汉子说:“这济州学院虽然当年是鲁国第一学院,但现在也就排到末流吧,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呀!”
“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济州学院来的人越多,咱们挣的钱不就越多了吗!”一个刀疤脸挑了挑眉。
周围的人听他这么一说,具是嘿嘿一笑,看上去不是什么正经行当。
那汉子也是一拍头,“还是你老王有文化!我敬你一杯。”
这话让刀疤脸老王很是受用,他说完端起酒碗,与那汉子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老王咂巴了一下嘴,脑袋有些晕,但这并不影响他吹牛,“诸位兄弟,不是我老王吹牛,你们不管有什么难处,只要和我说!我就能给你们出主意解决,都…都包在我身上!”
周围几个汉子也是脸上一喜,就等这句话了!
还是那个横肉汉先开口,“那个老王,我们最近确实是遇到了一些难处。”
其余几人明显和这个汉子是一伙的,具是点了点头,老王听了之后,强撑着自己的醉意,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说!”
“就是我们弟兄几个,最近做收保护费的生意,有点难了,这才刚做了一周,就被一些老师给知道了,教训了一顿,反而赔了不少,我们这修为虽然也不差,但也不是个事呀!”
老韩捂着脸,做痛不欲生状,看起来倒像是端着饭盆往嘴里刨饭,他周围其他人学得也有模有样。
这让本就有些醉意的老王憋不住,笑出了声,老韩周围的小弟明显不开心了,打算围上来教训教训这个嘲笑他们老大的家伙。
倒是老韩瞪了自家小弟好几眼,示意他们不远乱动。
老王醉眼迷离,他含含糊糊开了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样的文艺话,老王自然是听不懂的,“老王,直白点行不?”他将自己已经暴怒的小弟按在凳子上。
“直白点?直…白点就是,如果我当年岁考给考官送点礼,说不定现在济州城主……就是我了!哈哈哈哈”老王说着说着就开始大笑了起来,状若疯魔,随后突然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他周围的几个人立马远离他,他们可不想被传染疯病,只有老韩摸了摸自己胡子拉渣的下巴,默念了两句,“送礼?送礼!好!老王他娘的真是人间大才!”
老韩起身,让酒楼小二将酒楼老板唤过来,只见一个穿着暗红员外服的小老头立马从二楼跑了下来,“韩爷,您说有什么事,你有什么吩咐直接说。”
老韩拍了拍那小老头的肩膀,“没事,就是觉得你这里酒香……”
“那我给您再取两坛,小二,快去,给韩爷取两坛酒,要最香的!”小老头立马朝着小二喊道,“知道了,掌柜的!”
旁边站着的小二如受惊的兔子,立马跑去地窖取酒。
“不错,还是你老蒋为人最厚道呀。”老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应该的,应该的!”老蒋连忙低下头,不敢多说什么。
“那,这次的饭钱?”老韩脸上的戏谑与嘲讽,让老蒋不敢抬头,“免了免了,我和韩爷什么关系,嘿嘿嘿”可怜的掌柜只能陪笑着。
“不错,我韩志交定你这个朋友了!”韩志让身后的小弟背上两坛酒,他轻轻拍了拍小老头的后背。“那我们就走了?朋友!”
老蒋立马如同条件反射般地应了一声,“韩爷走好,欢迎再来!”他背后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现在只想把这位瘟神送走。
韩志笑着答道,“肯定还会再来的,放心!”这一句话,差点把小老头气晕过去。
韩志带着小弟们,视线一转,看见了正在吃饭的李无昼,不错,应该是一个有钱的外乡人,看上去还挺小,只带了一个马夫,可以搞一手,他叫来后面的一位小弟,在耳旁说了几句。
那小老头看见韩志又要坑人,他心生不忍,快步走到李无昼所在的桌子上,对着李无昼和冯军小声说,“二位快走吧,否则唯恐有不测啊!”
但是李无昼只是对小老头笑了笑,“没事的,我们吃得挺好的,还要慢慢吃,老伯你先走吧。”
小老头一看这两个外乡人也不动,不由得着急起来,就当他还要再劝的时候,一名小混混粗暴地把他推开。
【哎,完了!】小老头叹息一声,只见那小混混直接伸出脏手,从餐盘中抓出来一片牛肉。
“你看这个牛肉,它又大又香,二位说是不是呀~”他贱笑一声,却见这两个人也没人理他,于是直接将牛肉塞入嘴中,吃了起来。
“是呀,嗯~真香!”他自问自答,这种欺负外乡人的快感,让他兴奋起来。
然而无论他怎么说,都没有人理他,彷如他不存在一样,照做往常,早就有人打他了,然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讹一笔。
但是近日这两人怎么回事,也不闹事,虽然他想不通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有一个办法,只见他突然倒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牛肉里有毒!”他闭眼之前,大叫一声,表情中带着三分欣喜和七分得意,他,可是智多星!
他倒下了,周围的一圈混混迅速围了上来。
“赔钱!”
“对,赔钱,害我兄弟,不然就把命留下来!”各种声音在酒楼中迸发出来。
一旁的韩志冷冷看着那两个外乡人,仿佛在看两份肥美的牛肉,他知道,自己今天又能赚一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