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荧将水在炉子上放好,又从茶饼上取了适量的茶末。
周丞一边看着吴荧有条不紊的动作,一边问道:
“对了,你是如何打探到消息的?”
炉上的水冒出鱼眼一般的水泡,吴荧取了些盐丢进去,尝了尝味道,冲他眨眨眼,道:
“下人可是无所不知的。”
“你去找了那位小妾院子里的下人?”
吴荧看他一眼,问道:
“你们家没有妾室吧?”
周丞奇道:
“你如何知道的?我们家一向没有纳妾的习惯。”
“你一看就不懂得后院女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下人怎么会说自家主人的闲话呢,我当然是去了冯二少爷正室的院子。”
周丞便问她:
“为何是那里?”
这时,炉上的水四周冒出些连续的气泡,吴荧舀了一瓢水出来放在一旁,然后一边用竹筴搅动,一边将取好的茶末投进沸水的中心。
“先前我与窕姐姐聊天时便听说了,那位冯二少爷院里一共一妻两妾,另外一位妾室是从通房丫鬟抬上来的,年岁比二少爷大上些许,且平日里也安分得很,从不惹事。”
茶汤滚动如波,迸溅出了泡沫,吴荧不疾不徐地将之前舀出来的水加进去止沸。
“而这位香玉坊出身的喜姨娘,可是在二少奶奶刚过门之后不久就被纳了的,能歌善舞,容貌出众,又有身段又有手段,如果你是冯家二少奶奶,你担心不担心?提防不提防?”
吴荧将茶平稳地倒进两个茶碗中,
“所以啊,那位刚过门的冯家二少奶奶肯定不会对喜姨娘的事不闻不问。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敌人,这你明白的吧?”
周丞想了想,一面接过吴荧递过来的茶,一面接着问:
“话虽如此,如果这位二少奶奶就是那种与世无争之人呢?”
吴荧轻笑一声,道:
“这位二少奶奶,是知州陈家三房的庶女。”
周丞闻弦歌而知雅意,陈家人丁兴旺,女眷尤其多,后院间的争斗比起旁的人家来只多不少。何况这位二少奶奶是庶出,对于后宅之事自然不会陌生。主人如此,下人自然是随之也对那香玉坊出来的小妾怀有敌意了,且也一定知道不少关于那位喜姨娘的事情。
周丞做了个揖,半开玩笑道:
“原来如此,姑娘心思如此缜密,周某受教了。”
吴荧不以为意:
“我不过是比你更了解这些女人间的争风吃醋罢了,这种事,你不知道也好,免得平白脏了眼去。”
周丞眸光微闪:
“这么说,你也经历过这些事?”
吴荧摇摇头:
“也不算吧,我父母恩爱,家中倒也无妾室,不过从前同我交好的一些姐妹,家中就没这么清静了。她们时常会来找我诉诉苦,让我出出主意,长此以往,我便也了解这其中的门道了。”
周丞点点头,若有所思。
“你总问这些做什么,不是找我打探消息去的吗?”
周丞回过神来:
“啊,对对,快同我讲讲你都打探到些什么?”
吴荧坐回案几的这一头,细细地同他讲道:
“这位喜姨娘,入府前叫做天喜,腰肢又细又软,是香玉坊的招牌之一。自纳进门以来,深得二少爷的欢心,不仅常常宿在她房里,甚至还允许她单独出门去,寻常的妾室哪有这样的待遇。”
周丞闻言,忽然将扇子往桌上一敲,开口道:
“等一等,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请人吃饭的时候,不知是谁提起过,‘香玉双星,红鸾天喜,纤纤玉足,盈盈柳腰’。天喜的舞以柔见长,而红鸾生得一双小巧玲珑的玉足,更擅长西域那边,在脚腕处系着铃铛,赤足而动的舞蹈。”
吴荧便说:
“这样说来,红鸾和天喜,关系匪浅咯?”
周丞点点头:
“这两人无论交好还是交恶,总归不会陌生的。你接着说吧,还有什么?”
吴荧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说道:
“那位二少奶奶曾派人偷偷跟过喜姨娘,发现她出门的时候,说是上街买些首饰啊脂粉啊什么的,实际上是偷偷去看她妹妹去了。”
周丞疑惑道:
“只是去看她的妹妹,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去?”
吴荧一脸“你问到点子上了”的表情:
“喜姨娘的妹妹,在暖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