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老人两眼一睁,剩下的那只手一拳打进身边的墙壁,抓出一把大刀来,提着刀以与他年龄极其不符的速度飘到门口,身子低伏,刀指年轻道人。
年轻道人似乎是没有看到这老人般,自顾自的打量立于门后的影壁,影壁雕了幅猛虎下山,龇牙咧嘴牙尖齿利,两眼似铜铃恶狠狠的盯着大门。
独臂老人看那闯门的道士只是看着影壁上的老虎啧啧称奇,完全无视了他,不由的心中大怒,手中刀一转就向道人砍去。
老人出刀的威势终是让年轻道人惊疑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就是看了一眼罢了,左手伸出,道袍长袖一甩,似轻似重的拍在大刀的侧面。
老人的刀被拍的偏离了原来的轨迹,重重劈在道人脚边的大石板上,由刀落所在石板被一分为二,石屑四溅,噼里啪啦的四处乱蹦。
巨大的声响传遍整个杨府,就连隔壁家的看门僮都探出个脑袋,当看到杨府门前那一分为二的大石板,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杨宏提着一杆亮银枪就从院内冲了出来,后面跟着数十精壮家丁,人手一根三指粗细的木棍,排列隐有军阵之势。
刚到前门,就看见自己亲如兄弟的独臂老人手腕被一个年轻道人摁住,脸上青筋暴起,却是提不起刚刚劈下的刀。
杨宏虎目一瞪,枪指年轻道人:“你是何人,为何闯我杨府。”
虽说气势极盛却没有轻举妄动,独臂老人的气力他是知道的,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制住他的人不多,不然也不能从那人若蜉蝣的战场上保得性命回来。
“小道缘游散人,杨府与小道有缘,我为寻缘而来。”年轻道人拿开了压在独臂老人手腕上的手,还是垂手而立,也不行礼,只是慢条斯理的介绍自己,声音轻柔让人心生向往之意,宛若那仙人耳语。
老人抽了刀退回杨宏身边,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手中刀上的裂痕,若是再重点,这刀非断了不可。
“我杨府一无道门法器,二无三教典籍,三无信教闲人,何来的缘分?”杨宏有些疑惑,自家几辈都没有跟各方教派接触过,自然没有和道教有关的事物,而这样的人物也不像是贪财贪物之人,他能要杨家什么东西呢。
“小道自幼修习缘法,可观缘理,此处有我大缘,还请让我进府一观。”年轻道人笑着说。
“我杨府哪是说进就进的?”杨宏枪头一转,运气全身气力,气机锁住年轻道人,杀气显现有若实质,旁边众人都觉得呼吸都困难了些。
年轻道人面色一沉,脚下一动,瞬时就到了杨宏面前,手捻枪尖轻轻一抖,整杆亮银枪从枪尖开始寸寸崩裂开来,杨宏无奈只得松了手向后跃开。
整杆枪化作齑粉,只留道人手中一点枪尖。
杨宏脸色大变,额头渗出冷汗,他感觉若是自己刚刚不是松的及时,自己的手臂也会如这杆枪一般,这已不是常人能拥有的力量了。
道人抛下手中枪尖,再次垂手而立,笑而不语,清秀的眼睛看向杨宏,似是等着他的答案。
“呼,”杨宏深呼一口气,让开身子说:“道长请。”
摆开阵势的家丁也赶忙让开道路,让那年轻道人进入杨府。
听见巨响的杨霄陪着母亲游岚梦正在远远的看着,杨霄右手紧抓着剑柄,随时准备拔出剑来。
杨霄腰间的那把白色剑鞘的宝剑可从来不是什么摆设,杨霄学武不过两三年,寻常壮汉可是进不了身,只是他的哥哥武名更盛,他也就不是很显眼。
他哥哥杨勋小小年纪已经凭一身武艺在军中讨了个不低的职位,惯使一杆亮银枪,枪术传自爷爷杨宏,被认为有望达到他爷爷的高度。
年轻道人进了杨府,闲庭信步的四处观瞧,杨宏作为家主不好一直跟随,只是让下人跟着。
道人什么也不碰,只是拿眼去看,不时会看着一些摆设的古董啧啧赞叹,看起来极其喜欢。
眼见没了冲突,游岚梦就回了房,杨霄倒是跑了出来想看看这个逼退自己爷爷和独臂老人的年轻道士到底是如何。
年轻道人自顾自的四处瞧着,寻找他站在门外就看到的属于他的缘分。
走到待客厅,道人忽然心有所感,一转头刚好与躲在屏风后暗暗打量他的杨霄看了个对眼,杨霄不由脸色一红,连忙躲到了屏风后面。
道人眼睛一亮,拉过跟在身后的杨家仆人问:“刚刚那屏风后的俊俏少年是何人?”
那仆人没想到道人回来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攥住了手腕,仆人只觉手腕似乎被绳子紧勒住了一般,一股剧痛直冲脑门,下意识的就答道:“那是我家小少爷杨霄少爷。”
“哦?可否引荐一番?”道人似乎是对杨霄极有兴趣,想要见他。
仆人不由暗自懊恼,面前这位可不是那些道馆中算命骗人的道士,而是一位不知性情的强大人物。
道人看仆人闭口不语,手中力道不由的加重几分,眼看那被攥住的手慢慢变紫,仆人不由痛呼出声,杨霄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道长要见我?”杨霄执了一个晚辈礼。
见杨霄走出屏风,年轻道人才松开了那仆人的手腕,拿手一指杨霄说:“你与我有缘,可愿随我去走那长命飞升之路?”
杨霄一愣,飞升他是知道的不过他一直以为那是存在于小说志怪里的传说而已,说的最多的是那茶馆里的说书先生。
但是眼前道士那惊人的力量又让他不得不信,爷爷的力量他是知道的,这道人刚刚展现出的力量根本就是非人的。
“这世上真有那修炼飞升之法?”杨霄不由的问了出来,声音颤抖。
“有。”年轻道人笑容和煦,不大的声音若重锤般敲在杨霄的心上。
“修炼可长生?”
“可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庚。”
“腾云驾雾,上天入地?”
“可上九霄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天下之大,无不可去?”
“可上九重天,抗九重罡风而不死;可下九重深渊,入九重溺水而不溺。”
道人的一系列回答让杨霄像是处在梦里一般,不由的心生向往。
“可有代价?”杨霄不相信天下有如此便宜的事。
“一旦修炼你也就与这尘俗断了关系,不得管那世俗之事。”
“若我非要管呢?”
“那你要做好与所有修士为敌准备。”
“为何?”
“这是规矩。”
“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杨霄的回答让年轻道人眉头一皱,面露不喜,随后眉头舒展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还有,修炼枯燥,需得静心。若你得长生,便要面对亲人朋友生老病死,这是大寂寞,你可要耐得住这寂寞。修炼长生本是与天争,自然危险重重,你要做好准备。”
道人不愿与杨霄争执,就把其它的都与杨霄说了,随后便不再言语。
“我......”杨霄听了后,不由的沉默了,道人也不急,转身去欣赏带客厅墙上挂的一幅画去了。
整个待客厅里就只剩下道人与杨霄,那仆人早在道人说与杨霄有缘的时候就跑去向杨宏报告了。
“我要想一想。”眼看外面时间不早了,杨霄开了口。
“这等人生大事,是要想一想,这样吧,这个给你,若是想通了,就摇一摇它,我就来了。”
道人也不催,翻手拿出一个古铜色的铃铛,铃铛上锈迹斑斑,看起来很是古老,上面有一些繁密的花纹。
杨霄接过铃铛,入手不似金属般冰冷,到有些温度,让人感觉颇为舒服。
“杨霄,要记住,山顶的辽阔永远不是山脚的人能想象的。”说完,道人一甩衣袖便消失不见了,留下杨霄看着手中的铃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