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
玄真帝安静了。
不是玄真帝当真心中有愧，而是他没想到这位要造反的年轻人竟如此天真。
方正明却接着说道：“陛下是否想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取点用点，为何不心安？”
“当然，陛下心中即便做如此想，也不会说出来。”
“陛下，明宋王朝不是你一个人的！也不是皇室朱家的！明宋是战死疆场的兵将用命换来的，是亿万明宋人父子多别离夫妻不能聚拼来的！”
方正明盯着一语不发的玄真帝，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明宋的皇帝不该一心修长生！更不能以折磨明宋百姓、甚至以百姓之惨死去修长生！”
“朕为何不该？朕为何不能？”
玄真帝突然开口，大声质问道：“你一小小锦衣卫镇抚使，哪里知道秦圣帝国早已对我明宋王朝虎视眈眈数百年？！哪里知道朝中高官军中大将已被正唐王朝渗透？！你来告诉朕，朕若不能以一己之力震慑住这两大野心勃勃的王朝帝国，明宋焉能再安稳百年千年？”
“陛下！”
方正明大声一喝，说道：“七大诸侯叛乱，直隶九省干旱，权阉当道，贪官横行，百姓易子而食，朝堂乾纲崩毁，明宋局势已岌岌可危！”
“那又如何？！”
玄真帝大声嘶吼道：“朕临朝之日，朝堂宵小挥手可除之，国内芥癣之祸亦可随手解决，明宋依旧是东岳天十大王朝之一！”
方正明注视着丝毫愧疚之心都没有的玄真帝，心中说不上失望，或是在他第一次来这座地狱之时，他就对玄真帝死心了，他说：“陛下还想临朝？”
“方正明，朕不知你这一身修为从何而来，但必然不是正路！”
玄真帝双手背于身后，冷笑道：“你虽比朕高一境界，但朕乃身负双重大道，此间又是朕命人打造，自有玄奥。真要交手，你未必是朕之对手！朕之所以与你废话，不过是心生爱才之心，不忍看你走上不归路。你若肯答应继续效忠于朕，朕可以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还可以晋封你位玄真朝第一位异姓王。但你如果不知好歹，一心要叛国弑君，哼！”
“谁说臣只比陛下高一境界的？”
方正明深吸一口气，在玄真帝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踏前一步，身上境界骤然攀升至真人境五重天：“陛下，如何？”
玄真帝脸沉如墨，牙关紧咬，目中怒火熊熊而起。
方正明见玄真帝如此，他再上前一步，又在呼吸之间将自身境界提升至真人境六重天，他再次问道：“陛下，现在又如何？！”
“你！”
玄真帝呼吸急促，面上神色时而狰狞时而颓然，纵然以他玄真帝之心性，此时亦是到了崩溃边缘。
方正明犹是未驻足，他身上之气势还在向上攀升。
方正明说道：“臣知陛下在争取时间稳固自身，臣何尝不是要借助陛下之龙气来激发臣体内之伟力。”
方正明迈出第三步，妖蛟面具全部伟力尽皆流转与他的气海丹田与浑身筋脉。
真人境七重天！
玄真帝紧绷的心弦瞬间崩断！
“噗！”
玄真帝喷出一口鲜血，他面上黑白双色同时出现，体内才被稳下的双重大道再难压制，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他体内轰然散开，又彼此针对互相磨灭。
玄真帝气息时强时弱，身体前一刻肿胀如球似要爆炸，后一刻干瘪如骷髅。
此等肉体折磨，哪里是人所能承受？
那深至魂魄的撕裂之痛，更难想象！
即便以玄真帝的坚韧亦是承受不住嘶吼求死：“杀了我！快杀了我！杀了我啊！”
方正明见此，心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持剑走向求死之人。
方正明缓缓提起剑，剑尖直至玄真帝喉间。
玄真帝之心神本就因方正明三步连升三个境界而崩溃，此时又承受身体与灵魂双重非人折磨，他虽一心求死，但一世帝皇眼中还有那么一丝不屑与强烈不甘。
已死之人，不甘或不屑有何意义？
方正明神色平静，挥剑斩下。
乾清大殿外，周景辰正依着栏杆抬头看月，突然心有所觉，低头看向地下：“咦？”
周景辰引出他与方正明的因果虚线，看到原本缠绕在这条因果虚线上的黑色已经消失，而那条紫金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明显，他不禁自语道：“东岳天的朱家还与中神天有关联？”
周景辰想了想，一指点在栏杆上。
一股微弱波动传至乾清大殿下。
剑尖已至玄真帝喉间，方正明不得不停下。
方正明反剑还鞘，转身离去。
来至石阶前，方正明背对玄真帝，说道：“陛下既然喜欢这里，那就继续在这里待着吧！”
说完，方正明身化妖蛟，盘旋而去。
幽深地下，只听见玄真帝的嘶吼：“逆臣贼子，逆臣贼子……”
妖蛟来至地面，方正明现身。
方正明问周景辰：“为何不让我杀他？”
周景辰笑了笑说道：“只是在他身上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事。”
方正明静静看着周景辰，显然不满意这个理由。
父亲方知同是锦衣卫指挥使，方正明自己也做了镇抚使数年，最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何况他此时所面对的还是明宋王朝史上最为了得的帝皇之一。
周景辰知晓方正明心中所想，他从袖中掏出各色天材地宝，都是从血龙宫搜刮得来的，而后当着方正明的面，在乾清大殿周围布下一道道禁制大阵。
这次大阵几乎消耗了血龙万年积蓄，最后连周景辰都觉得心疼。
加上不久前布置周天星兽宫所消耗的那些，周景辰从血龙宫搜刮来的宝物，除了一些无甚用处的俗世宝石，几乎已无可用之物。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布置妥当后，周景辰对方正明说：“没有真人九重天境界，他出不来，也没人进得去。”
方正明仔细感受乾清大殿周围以及地下一道道微弱却神异玄奥的无形气机，却问道：“若他真能踏入真人境九重天呢？”
周景辰反笑道：“那你就先他一步达到这个境界不就行了？”
方正明却不接话，而是说道：“我想你不会平白给我这个面具。”
“这是自然！不过你放心，我可以给你时间整顿明宋王朝，但我在需要你做事的时候，你最好不要犹豫。”
周景辰看着方正明，呵呵笑道：“我随手给你的，也能随手收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