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月色下，那个青衣女子随着鸟鸣声渐渐远去了，那座雪山就那么突兀地坐落在木清一行人的身后，显得那么沉默，俞乐和佛观回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像孙猴子破山而出的迹象。
“不用看了，我们继续。”木清示意道。
俞乐打个哈欠跟了上去，佛观摇摇头，越发搞不懂自己身边都是些什么队友。
沧月冰境是西界自然能量最充沛也最纯净的地方，一路上碰到了许多的修者，都沉浸在各自的苦修之中，完全没有争斗的迹象，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虔诚与敬畏。
“你们西界也有信仰吗？看上去风气比我们那好很多。”作为唯一一个不是本地人的俞乐不禁再次问出连自己都觉得愚蠢的问题。“有的，而且我们这里信仰的东西很多，有天地自然，有鬼怪神仙，然而最为尊崇的还是神女一脉，因为她们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佛观思忖道。
“那么问题就来了，神女到底是做过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崇拜她？而且看你们的样子，貌似对神女也不是崇拜至极。”俞乐道。
“这个我知道，第一代神女在远古时代就已经有了，那时候她还是一个不出名的女子，在漫长的岁月里，她以智慧和能力统一了我们西界，教化苍生，启迪人们生存。她的形象在我们心里很伟大，但是她说过自己也是凡人，万不能以神明自居，所以我们称呼她就比较随便。”夜微扶扶眼镜道。此时她走在路上，已经不需要佛观来背着，一路上俞乐的疗伤药对她的身体大有裨益，因此虽然陌不相识，终究是生成些亲近感。
“这个我知道啊，教材书上都背过的，其实我更关心西界神女和东域那个谁还有抬山壮士灵将的三角恋故事，这个甚至可以写成小说。”俞乐意动神飞道。
“你这是大不敬，不过我也想知道啊，公认的说法是，神女和东域的梦仙是一对伴侣，但是他们最终好像因为某些原因没能走到一块。”夜微道。
“那么问题又来了，既然没在一起，怎么生孩子？不延续后代，那神女一脉是怎么传承下来的？”俞乐道。
这时，木清的身躯微微一僵，摇摇头又继续走。
“这你都不知道，看来你们东域人对我们西界的历史了解真的是浅薄啊，众所周知，神女的传承是由上苍选择，会在天选之人身上降下一道神光以告示世人，才不是靠什么血缘来继承。”夜微叹口气道。
“这样么——还真的有点中二。”俞乐垂下头，在心里呵呵自嘲了一下，看着不远处木清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重，不，是崇拜。
西界的夜很长，但终究会过去，当黎明到来之际，风雪渐消，四个人在一条清澈的浅溪旁边歇憩。
佛观凭着多年的经验在水里捞了几条不大不小的鱼，二话不说就架起支架来烤，俞乐坚决要用自己背上的铁锅炖，二人争执不下，夜微一跺脚道一声够了，然后让两人用剪刀石头布的方法，俞乐和佛观同时出手，前者出拳为剪，后者直接出拳，俞乐惨败，死皮赖脸道应该三局两胜，裁判夜微说申请无效，愿者服输，俞乐开启阮磨硬泡大法，夜微惨败，佛观摇摇头坐下修炼，俞乐大获全胜，亮出了一口黑糊糊的铁锅开启炖鱼装逼模式。
天亮了，浓浓的云层渐渐被耀日拨开，现出淡淡的蓝色，俞乐迎着风狠狠吸了两口，看见佛观依然手持念珠，盘坐在地上不动，心想还真是勤奋刻苦，顾不得别人，此时全副心意都放在了铁锅里的鱼身上，看着它们慢慢温热、沸腾、飘香。
木清不食人间烟火，便也凝立在那里，身形若隐若失。只有夜微不甘寂寞，看着俞乐忙东忙西，不时上去帮忙。她本来就是饭店里的侍女，做这些事很上手，于是俞乐便让她自己摆弄，自己找个地方浪荡去了。
忽然，俞乐和木清同时感应到天地原气的微微波动，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看着佛观。“他这是要升级系统了。”俞乐心里默默道。
在火之瞳的扫描下，俞乐看见越来越多的原气汇聚到佛观身边，自泥丸宫汇入气海，很自然地转化为自己的力量，没有半点浪费，比起自己那一次在玉龙瀑开挂升级来说，显得平静多了，相应地也就不会出现实力暴涨而虚浮的症状。俞乐比较感兴趣的是他的运行法门，和自己的月引倒是很相似，都是用精神力为桥收聚原气，显得霸道而快捷，只是相比之下某种程度上更为精确，吸收的能量虽然不如自己快，却纯粹多了，想来也是因为冰雪净化的缘故。
佛观的体表渗出了点点汗珠，然后变成热气自头顶蒸发，如一缕香火，静静等待沉淀。夜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然很专心地炖着鱼，忽然喊了一嗓子：“佛哥，鱼快好了，快来吃啊。”说完嘴立即被俞乐堵住了，再看佛观时，只见黑衣少年心神微微一乱，眉头一蹙而舒，然后强行压下一口气，静静等待调息，过了一会儿，才开始继续抽丝剥茧地汲取能量。
……
半天之后，佛观正式晋入了化臻境，一向冷淡的神色中掩饰不住的喜悦，可惜他修炼太久没赶上吃饭，除了夜微的反应比较激动之外，貌似剩下的俞乐和木清都只是很敷衍地表示恭喜，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这让佛观心中微微有些不解，旋即释然。
不得不说西界真的很大，四个人走在无穷无尽的雪原上，七天后总算抵达了沧月冰境深处，旷仙道就在这里。
“我们要去的地方在这里？可是这里除了一座又一座山，还是什么都没有啊。”俞乐和夜微面面相觑，一齐道。
“修道之人只有三千，都在眼前这片云天里，我们爬山吧。”木清说完，朝山上走去，俞乐无可奈何还是得跟着，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上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
在南荒的某个山野里，从极高的地方往下看，就像一条巨大且长的黑色裂缝横卧在上面，裂缝的下面，是原世界最黑暗神秘的组织，组织的名字就叫做“裂缝”，因为他们做的事情在世人眼中看来，确实是大逆不道的。裂缝的组织很严密，同样拥有主教、圣女、长老等分值，他们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触摸世界的本质。
这一天阴风乍起，地底的某个黑暗地带，隐藏着一群黑袍遮面的信徒，他们每个人的手中举着一段烛光，而在他们笔直站立着面向的前方，是一个身穿鲜艳红衣的女子。她的样子并不惊艳，只是有一份淡淡的漠然，头发很长犹如一条黑色的瀑布，手里轻抱着一柄古色的墨染纸伞，增添了一分神秘的气息。
“今天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感谢你们来到这里，让我们迄今为止所做的事画一个句号。”那女子开口道。
黑袍遮面的信徒们依然保持着肃穆，空气里弥漫着轻微的忧伤气味。
“这个世界的本原，关于它的探索，即是我们这些五湖四海的人聚在一起的不变信仰，因为有了你们的梦想，我们才会不断朝这个方向不断推进着，虽然因为这样，我们成了全世界的敌人，但是，我——”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
黑袍的信徒们纷纷举起手中的烛火，一齐高声喊道：“一切为了真理！”声音贯穿在巨大深处的黑色裂缝之中，充满了莫名的悲凉。
“其实在不久之前，我们已经证实了一个令人悲哀的事实——”红衣女子深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它是虚浮的。”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黑袍信徒纷纷陷入沉思，或者惊恐，或者悲伤，愤怒，失落，慨叹……没有人还能继续保持沉默，一齐把目光望向红衣女子，一个长老痛哭流涕道：“我们做了这么多，多少人众叛亲离，多少年没有回家过年，多久没和老婆暖被窝，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上几年级都不知道……我们抛弃了一切和世界的羁绊，到头来发现自己和身边的一切居然是被某个混蛋操纵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越来越多的纷纷开始痛哭、大骂，甚至自残。
红衣女子低下头，抹去脸上的泪光，苦笑道：“我们生活的原世界，在一片混沌之中，这是一个尚未觉醒的世界，它是不完整的，看上去像梦，但又不是梦，也不是虚假的，相信我，我们能找到更美好的现实，好不好？”
一个孩童模样的信徒走到红衣女子面前，把手里的烛光掬在胸口，用生涩的声音很认真地道：“圣女姐姐，请指引我们，好不好？”
红衣女子蹲下来，接过他手中的烛光，温声道：“好啊。”
越来越多的信徒跪在地上，一齐奋力呐喊道：“圣女，请指引我们！”
“圣女，请指引我们！”
……
越来越多的信徒跪在地上，无比虔诚地重复着心里的强烈愿望，他们高高举着手中的烛光，照亮了半边裂缝。
就在这时，一向坚固冰冷的裂缝开始发生了轻微的震动，一道洪亮威严至极的王者之音从天响起：“裂缝中的蝼蚁，以你们这点势单力薄的力量，就想和整个原世界作对，真是痴心妄想。给我滚出来受死！”
所有的黑袍信徒纷纷站起身来，大喊道：“我们没有错，凭什么要去死？”“有本事你就下来和我们圣女单挑！”“少在上边耍横！”“就是，灵兽一族有什么了不起，老子管你是人是鸟，有本事和你大爷我大战三百回合！”“兀那小儿，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操你奶奶的，我问候你八辈子祖宗！”
红衣女子无奈叹息一声，撇撇嘴，深吸一口气，然后飙出一百分贝的海豚音道：“都给老娘住——嘴——啊——”
裂缝瞬间安静下来。
红衣女子继续道：“你们战斗力不行，喊两声够了，打架这种野蛮事，交给我。”说完提起手中的墨染纸伞，轻轻一点地面，瞬息之间缩运到苍穹之下云层之上。
黑色裂缝里的信徒们纷纷高举起手上的烛火，使出吃奶的力气道：“圣女不败，光明不灭，裂缝永远为你潜伏！”
那红衣女子飞到半空，在她三万米之外的高空，有一个漂亮的紫瞳金发的男孩，微笑着面对着自己，在他的身后，有四道气息各异但同样强大的身影虚浮在半空，蓄势待发。
“俞快，你有完没完，让不让人活了！因为你，我们这个月都换了七次阵营了，这样折腾下去有意思吗？有意思吗！啊？你这是赤裸裸的恐怖主义，你坏透了，就知道欺负我们，老娘今天要是不把你屁股后面印上一朵小红花，我就不姓端木！”红衣女子恨不得声泪俱下地说道。
紫瞳金发的少年摆摆手，道：“端木秀，你说你不好好在我哥身边谈恋爱，非要出来当什么异教组织的圣女，你才真的病呢？”
红衣女子捏紧了衣角，低下头有些心虚道：“我也不想——我不是故意玩弄他的感情的，这件事我对不起他，可是关你毛事？可是我有我的宿命，我不能丢下我的教众。”
“所以这次你还是不会让步的了？”俞快道。
端木秀抬起头，抿紧了嘴角，坚定道：“你难道给我留退路了吗？你们中土篆灵麒麟、东乙木之青龙、北癸水之玄武、南离火之朱雀还有西金白虎，五个破凡境都来对付我一个，你们要脸吗？”
俞快尴尬地润了润嗓子，贱兮兮地道：“面子算个屁，能当饭吃吗？就不要脸你能咋地？谁让你比我们多出一个境界？谁让我们立场不同？你以为我想和你打啊？”
端木秀的拳头渐渐捏紧，一道恢宏无比的光辉笼罩下来，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寂静。
“来吧，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