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何川慢慢睁开眼,一个陌生中年妇人正坐在床前默默垂泪。
“你是谁?”
那妇人脸上本已露出笑容,听到这三个字后,强忍的泪水又自滚落下来。
“川儿,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哦,对了,我穿越了,这是我家,她是妈妈。
意识随着苏醒渐渐回归,再不觉那妇人陌生,反而感到无比亲切温暖,何川勉力牵扯嘴角笑道,“刚眼花了,妈妈,你是妈妈。”
这个时代对母亲的称呼大多为娘,但何母也知妈妈的意思,她没去纠正,而是顺着何川的话道,“对对,我是妈妈。”
何母端起床边的一碗汤水,轻轻吹散上面热气,“你昏迷了两天两夜,一定饿坏了,先把参汤喝了,妈妈这就去给你熬肉粥。”
汤匙递到嘴边,何川能感觉到上面些许烫意,显是母亲不断温热,时刻等他醒来。
刚要张口喝下时,他就感到体内突然暴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好像是一条小蛇,又像是一条巨蟒,在四肢百骸疯狂游走,似乎随时都会撑破肌肤,直冲出来。
何川身体猛烈颤抖,如同羊癫疯患者发作后完全不受控制。
参汤被打翻,撒的满床都是。
“山哥,你快来!”
何父名为北山,自何母嫁入何家,便以山哥称之,多年未变。
随着喊声,何北山快步冲入房间,身后跟着位白袍老者。
那人何川认识,是远近闻名的神医赛半仙,据说不论多重的病,只要请到他,这病至少能好了一半,哪怕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马上就要咽气,他也能给多续上十天半个月寿命。
赛半仙看到何川症状,赶忙吩咐道,“快找个木棍塞到他嘴里,别让他咬了舌头。”
何父随手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一下子掰成两段,与赛半仙、何母齐齐按着何川,就要把棍子往何川嘴里塞。
虽说只有何父一人正值壮年,另两人一个是妇人,一个是老者,但三人加起来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根本不是十五岁的少年能抗拒的了的。
可正当他们全力压向何川时,何川猛的一甩胳膊,仅用单手就将三人推开一米多远,跌坐于地。
同时把所有力量集中于后背,拼命控制颤抖的身体。
下一秒,
床塌了。
三五个大小伙子在上面使劲蹦跶都不会震塌的松木床,就这样被十五岁的何川躺在上面,生生用身体给压塌了。
这该是多惊人的力量!
何川也不是真的无法控制身体,而是体内那股暴走力量来的太过突然,让他完全猝不及防。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再颤抖,艰难从坍塌的床下爬出来。
赛半仙远远躲开,生怕再有什么幺蛾子事情发生。
何父何母可不管这些,冲上前扶住何川,慌不迭问道,“儿子,你摔伤了没有?”
好在身体快要炸裂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那力量来的快去的也快,不知道从何处来,也不知道去往何处。
赛半仙给何川仔仔细细把完脉,脸色阴晴不定,摇头叹息。
与何父来到正堂,思索半晌,开出一张药方。
“寻常人脉搏跳动舒缓平和,小川的脉搏却如同战鼓,异常急促强劲,这带给脏腑的负担根本不是常人能承受的了。此药方可静气凝神,不过......服不服用也是两可。
还是给他做些喜欢吃的,多顺着他的意吧。老夫爱莫能助,告辞。”
“您不能走,川儿是您看着长大的,无论如何都要救救他,多贵的药我都可以去买。家里还有田产,我可以通通卖掉,花多少银子都行,咱们两家是世交,您不能看着川儿就这么没了!”
何父抓着赛半仙的衣袖,死活不松手,就差要给他跪下。
赛半仙略一沉吟,道,“小川是沐仙恩时被仙威反噬,他并没有得病,因此普通的药也不会有什么效用,不过......”
“不过什么?您快说,多困难我都尽力去办。”
“仙家的事我们凡人没有能力解决,但老夫有位多年好友,幼年时曾在仙门学艺,你去把他请来,说不定能有奇效。他看在老夫薄面,定会尽力救治。”
说罢,细细指明方向,留下封书信交给何父,告辞离开。
那人在距离沐仙镇五百里的道观中,何北山筹备好马匹银两,连夜前往。
再说何川这边,游蛇般的莫名力量每日总会在体内暴走几次,有时一个时辰数次,有时数个时辰一次,毫无规律可循。
好在有了心理准备,尽力克制下,宛若羊癫疯发作的事情再没出现过。
可痛苦没有随着时间推移减轻,表面上看着与常人无异,内里却觉得筋骨皮膜都快要炸裂。
新床很快送来,何母怕床再塌了伤着儿子,特意多铺了好几层厚厚的褥子,不过类似情况再没出现过。
何川多次尝试,不管体内是否有什么东西横冲直撞,他的力量也都与常人无异。反而由于要经常分出精力控制身体,力量倒比平常弱了不少。
何老爷子上门探望过几次,同时下了大力气去查暗中捣鬼的人,但当时人实在太多,几百条绳子,上千个人,又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发生过,谁都未曾留意,始终查不出结果。
何川算是认命了,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干脆连学堂都不去上,每日里游山玩水,吃吃喝喝,何母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何川顿顿吃的满嘴流油,暗呼古人的生活倒也有滋有味。
没几日功夫,何川满面红光,人也胖了一圈。
闲暇时利用前世学的半吊子算学把家里的账目从新对了一遍,指出其中几处纰漏。又带着下人爬上爬下把十几间屋子修缮一新,每日晚间都要回忆盲人按摩的套路,给何母捏肩揉背,来一次全套马杀鸡。
甚至还下了回厨,做了蛋炒西红柿,凉拌黄瓜,就是糖放的有点多,齁甜齁甜。
何母吃的津津有味,大呼“好吃”。
只是嘴上说着好吃,眼眶却不由自主红了,数次偷偷背过身去。
何川闷头吃饭,装做没有看见。
十几日后,何北山风尘仆仆归来,人消瘦了不少,身后跟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那人道家打扮,颌下一缕白髯飘然若仙。
当何父看到何川迎面走来时,不由一呆。
他以为儿子应该是躺在床上,病病殃殃,有气无力。
谁成想数日未见反而神采奕奕,鹅蛋脸也吃成了满月脸,一副营养过剩的样子。
“川儿,你身子大好了?”何父喜道。
何川笑笑没有答话,此刻体内游蛇暴走,他所有力气都在控制身体,再要开口一定会出现颤音。
母亲在旁看着,我忍。
“仙长,我家小子前几日的确被仙威反噬,劳烦您给看看。”何父生怕对方看在赛半仙面子上赶了几百里路,到头来以为被忽悠了心生不快,连忙求道。
那道长见多识广,自不会被表象所迷,上前握住何川手腕,一缕灵力注入进去。
“轰!”
这灵力好似水入油锅,一下子被反弹回来,直将道长轰出数米多远。他脚下使出千斤坠,才勉强站稳身子,不至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