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飞如同破麻袋重重摔在山路上，然后一路下滑，沿途几处凸起的尖锐石头将他身子划的四分五裂，只有一些皮肉相连。
何川一时间感到心灰意冷，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好像心被掏空了，接着填满种种负面情绪。
在老实人当中，何川算是幸运的那一类，全因他性格温和，见人先带三分笑，不爱计较，受些委屈也不放在心上，每次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从小到大真正的架都没打过两场，更别说见血。
更别说出人命。
他有种干脆直接下山的冲动。
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再也不去想。
累，
真的太累了。
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累。
刘一飞在空中的眼神，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何川很想大哭一场，反正这具身体才刚满十六，就是掉几滴眼泪也不丢人。
岩石咔嚓脆响，随时都会断裂。
不行！
我不能放弃，更不能这么就死了。
我还有父母，那是刘一飞做梦都想拥有的关爱。
何川想到了父母，想起拜入宗门的真正目的。
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死也要滚的远远的去死。
父母为了他倾尽所有，不可以这么自私。
否则刘一飞做鬼也会看不起自己。
如果另一个何川真的去往曾经的世界，面对同样问题，他一定不希望何川如他这般退缩。
也罢，用我全部灵魂，换来你们一世喜乐。
头一次，他决心拼尽全力。
何川站起身，仰望远处山顶，感到消失的力量重又回到体内。
那不是外来的莫名力量，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爆发。
山路愈加艰险，皮肉被岩石划破，用力之下十指指甲外翻，何川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头一次，目标如此明确，第二关是天意，但第一关是人为，我必须要在两个时辰内登顶！
耳畔似乎响起他最喜欢的歌曲《念亲恩》
——长夜空虚枕冷夜半泣
遥路远碧海示我心
父母亲爱心
柔善像碧月
常在心里问何日报
亲恩应该报
应该惜取孝道
惟独我离别
无法慰亲旁......
近了，离山顶只有一步之遥。
深吸口气，脚下用力，伴随着一声苍老雄劲的声音“时辰到——”
何川踩在山顶的土地上。
规定时间内，他是最后一个登顶的，也是最狼狈的，一身崭新衣
服划成碎布条，身上混合汗水、污泥、血水，狼狈不堪。
不过无所谓，皮囊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登顶人数大概三四百，静悄悄注视着面前手持白色圆盘的青袍老者。
老者盯着何川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眼神。
这一眼看的何川心脏咚咚直跳。
当老者喊出时辰到后，几名白袍青年也不知从身体何处飞出一道长虹，他们凌空跃起，脚踏长虹，从山顶飞下，一手一个，把还没登顶，哪怕只有一步之遥的人全都送回山下。
就不知那些不慎失足丧命的是否还会去管。
想到此，何川心跳的更快，脸色因紧张涨的通红。
刘一飞的死不知会不会算在他头上。
应该不会吧，都说仙家视人命如草芥，更何况我这也算不上是直接伤害。
一时间，千百种念头心头回转。
好在青袍老者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淡淡道，“第二关测灵根。分甲乙丙丁四等，甲等最高，丁等为末，只要能到丁等资质，就算通过。”
接着众人按照老者指示，依次上前，将右手放在圆盘上，大部分都是黯淡无光，表示没有灵根，站在右边。
一小部分人当手掌触碰到圆盘时，圆盘会发出或明或暗的光芒。
青袍老者会根据光芒大小判定灵根等级。
“丁等，站在左边。”
“丁等......
丁等......
丙等......”
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丁等或丙等，何川魂不守舍，没有细看。
直到一名黄衫少女上前，圆盘上的光芒明亮数倍，老者高声喊出“乙等”时，何川才仔细看了一眼。
这一看吃惊不小，那少女他认识，居然是李菁。
想要修仙的真不在少数，这丫头的资质还挺高。
后又想到母亲前阵子依稀提过一次，李菁家里自从当官的亲戚派人上门后，就似乎为了什么事情争论不休，如今看来便是此事了。
轮到何川，他忐忑上前，心里默念，“一定要是丁等，丙等更好，千万别什么反应都没有。”
甲等乙等他是想都不敢想，到现在一个甲等都没出现过，乙等也才十人。
当手掌触碰到圆盘时，立时有种整个身体都被人看透般的感觉。
圆盘没有任何反应，老者正要挥挥手让何川站在右边时，何川就觉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碰到，顺着手掌涌向圆盘。
刚接触到圆盘时，却又变弱不少，圆盘冒出微弱白色光芒。
“丁等。”
何川心头狂喜，霄云宗的门票，他算是拿到手了。
由于灵根测试并不复杂，没一会功夫，几百人全部测完。
甲等资质一人，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十七八岁少年。这可是老师眼中天资卓著的好好学生，前途无量，青袍老者直接让他站在自己身旁。
乙等资质十一人，丙等三十二人，丁等一百二十七人。
自始至终，除了测灵根，老者没有多说一句废话，更没提起死人的事。
何川心里安定不少，又有点黯然，在修士眼中，人命果然不值钱，前路不知还有多少凶险等着他。
老者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木舟，口中念咒，木舟迎风便涨，直长到几十丈方才停下，所有人上到木舟后，老者把一小块有着雾状纹理的石头嵌入船首，打出一道法诀。
木舟立时泛起灵光，稳稳升到空中，向无尽海岸边飞去。
不一会功法，就抵达海岸，沿途能看到几只巨舟缓缓驶回，那些是连第一关都没通过的少年。
岸上等待的人明显少了许多，何川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正翘首以盼的何北山。
他身边不远是身材伟岸挺拔的刘一飞父亲。
“爹，我通过了！”
“好好，通过就好，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何父心中不舍与欣喜相互交织，五味杂陈。
刘父没有找到刘一飞，隐约猜出结果，虽然不喜何川，还是忍不住拉下老脸问道，“一飞没有通过测试？”
“刘一飞在快接近山顶的地方，不慎落崖，摔死了......”
印象里刘父不管是什么时候，都站的笔直，满脸严肃，当听到儿子去世的消息时，身子一下子佝偻了许多，好像瞬间老了十岁。
喃喃道，“他死了，他竟然死了......”
接着，又恨恨冷声道，“不成器的东西，肯定是锻炼偷懒，竟然连第一关都没过，要是听我的勤加练习，也不至命丧于此。不孝子，连何川都不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