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垣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正是名剑碧潭。
在谢艮堪堪刺到秦垣的刹那,碧潭自烘炉飞出,来到了秦垣面前,挡住谢艮的致命一击。
眼看秦垣无碍,沐吾已经绷紧的小腿这才放松了下来,但对面前的景象也是十分不解,在他看来,这碧潭剑好似是秦垣召唤的一般。
按说这隔空唤剑,倒也不是没见过,他那早已创下山的三师兄昔日里与他喂招时,也曾施展过这样的绝技。
可沐叁师兄那是能闯过六道的人,耗费了数年才养出的剑心。秦垣一无扎实的武功根基,二来与这谢家的剑毫无瓜葛,何来剑心能唤动这谢家的剑?
秦垣并不懂什么唤剑术,此刻碧潭剑握在手中,秦垣只感觉到一股苍凉之意,身体也不像刚才那般燥热了,渐渐从方才的癫狂状态恢复了过来,正扫视着谢艮一行人。
谢艮看秦垣竟能唤动谢家的碧潭剑,心下大惊,他一生醉心剑道,虽然近些年终于与他的青尺剑生出了些许感应,自问也做不到这份随意唤剑的修为。
不曾想这紫竹林竟藏着此等剑道高手,谢艮只觉今日之事恐怕没有想的那般简单。
他双手合拳,剑尖向下,便要问问秦垣的身份。
可话还没出口,心中一颤,只感觉到一阵剑意对着自己,虎视眈眈。
秦垣正以一个怪异无比的姿势举剑对着自己。
只见秦垣身体略微后倾,弯着腰,脚向前蹬,双手握剑,手臂伸得笔直,谢艮没见过此等出剑架势,可却也不敢小瞧了,急忙左脚后撤,一副警惕的模样。
秦垣此刻却是有苦难言,先是这剑自主的飞到了他手中,而后这剑便像是有了灵性一般,生生拽着秦垣向前,秦垣只觉得自己这一撒手,手中这剑便要端直飞出,将面前这老头刺个透心凉。
外人看来是出剑的架势,其实却是秦垣在与手中的剑拉扯。
终于,早已疲惫不堪的秦垣在角力中败下阵来,身子随着碧潭剑,晃悠着脚步,便朝着谢艮而来。
在距离谢艮三尺的时候,秦垣只觉得碧潭剑上又是一股巨力传来,剑尖先是下垂,而后斜向上撩去。
谢艮在见识过秦垣的唤剑术后,再也不敢托大,仔细地应付这看似潦草的一剑。
可因为忌惮秦垣,谢艮反倒变得束手束脚了起来,眼看秦垣这生硬的变招,股间露出破绽,他却心疑是陷阱,也不敢出剑,只是不住地后撤。
谢艮这边一味的躲避,却给了秦垣时间熟悉碧潭剑,秦垣索性不再抵抗剑上的力道,用整个身子去配合这柄碧潭剑,身随剑动。
“这,这不是我们家的剑九诀吗?”谢雨依在一旁不禁呼出了声。
剑九诀,是谢家的入门剑法,包含剑法最基本的刺剑,撩剑,挂剑,云剑,点剑,崩剑,截剑。
九种剑式看似寻常,却能衍生出无穷的变化。谢家门人初入门时,每日里便是反复的练这九种剑式,直到获得授业师父的认可,才能修习其他剑诀。
如今,秦垣正用着这最基本的一套剑诀,将谢家赫赫有名的剑奴逼得退无可退。
谢艮的脸色很难看,在谢雨依看来,秦垣确实是使的谢家最低级的剑九诀,可这剑九式在秦垣的手中,初时尚有些破绽,如今越使越熟稔,剑式变换之间行云流水,竟是不给谢艮丝毫机会。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谢艮想到了一个人。
“剑神剑意。”
一旁的沐贰欣赏着秦垣的一套剑九诀,情不自禁地赞叹一声。
沐吾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随后又认可地微微点了点头。
这世上,还有谁能仅凭一缕剑意,便将谢艮逼到这般地步。
只有剑神。
“我突然有些想念三师兄了,他总叫嚷着要挑战剑神,可这一缕剑意便如此凌厉,下山两年了,也不知道三师兄……”
沐吾愁眉苦脸地看着沐贰。
沐贰只是微笑,沉默不语。
秦垣此刻却没有心思听那二人说的什么,他只觉得手中这剑好似要将他抽干一般。
剑九诀每一式递出去,看似潇洒,自己却只是脱力一般头晕目眩,想扔下那剑,剑却好像黏在他手上一般,挣脱不得。
如此下去,谢艮还没被自己刺死,恐怕自己要先脱力而亡了。
“阿弥陀佛。”
一阵洪亮的佛号响起,声音仿佛还在远处,一道虚影却已经站在了秦垣与谢艮之间。
躲了秦垣多日的诲明终于现身,老和尚褶皱的老脸此刻泛着红光,正对着秦垣。
秦垣却根本无暇顾及眼前之人,只是不断被碧潭剑摆布着,手腕微沉,剑尖猛向上突去,正是一招崩剑式。
剑尖距离诲明还有三寸,诲明双手合十,稳稳地将这剑裹在手掌之中。碧潭剑似乎还有不服,剑神不住颤抖,隐隐发出一阵低鸣。
诲明略有些诧异,轻轻惊叹一声,而后双手分离,瞬间右手结印,左手那一串石头念珠出手,捆住了碧潭剑。
碧潭剑终于不再抖动,渐渐也失去了方才的光泽。
秦垣体内来自那烘炉和碧潭剑一冷一热两股气息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拄着碧潭剑,不住喘气。
“诲明方丈?”
谢艮披头散发看着眼前这老和尚,试探的问道。
诲明这才转身,笑眯眯地看着谢艮一行,微微点头致意。
看到诲明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谢艮这才放下心来,可那边的谢雨依却是急急地叫喊了起来。
“你对我的碧潭剑做了什么?”
“各位施主来我普陀山,又是做什么?”诲明不答反问。
“我,我来找秦垣那个混蛋,给我茱萸姐姐讨个公道。”谢雨依气势汹汹。
“普陀山不接外客,诸位请回吧。”诲明缓缓说道。
“我……”谢雨依还想说些什么,谢艮却早已经走到了她身旁,拉扯着谢雨依的衣角。
谢艮连番激战下早已精疲力竭,此刻只想求个全身而退。谢雨依看到谢艮这副模样,只好不在言语上再纠缠,想了想,走到了秦垣面前,伸出手来。
“剑还我。”
秦垣歪头看了谢雨依半响,轻轻吐出几个字:“凭什么?”
谢雨依一愣,眼眶微红,这番服软原本对她来说已是极大的隐忍,可这群和尚竟是如此霸道,还要抢她的爱剑,她不由厉声说道:
“你们敢?这剑上面可附着我祖爷爷的剑意,你们敢亵渎剑神之物!”
诲明此刻心思却都在秦垣身上。
看秦垣不肯还剑,眼前一亮,只觉得这小子终于上道了,看来是对剑法感了兴趣,想到自己日后的谋划,不由意气风发。
他清了清嗓子,向着谢雨依大声说道:
“给你那劳什子祖爷爷带句话:你这杂厮鸟,老和尚借你一缕剑意,是看得起你,你要是不服,待明年老和尚我百岁大寿,普陀开山之际,你便亲自将这剑讨回去。”
这话一出,满场皆惊。
谢雨依似乎是不敢相信,竟有人敢如此与剑神说话,呆呆地看着诲明。
“他奶奶的,我算是明白我那糊涂爹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把我送来普陀山了,单单这份睥睨剑神的气势,就值得我好好学上一学。”
沐吾回味着诲明的话,只觉得十分畅快。
诲明却是根本不在乎众人的反应,只是看着秦垣喜笑颜开道:
“你留着这剑打算学剑法啦?没问题,老和尚我虽然剑法不行,但正巧这山上还有个好师父,比谢一那杂厮鸟也差不到哪去。”
“老和尚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这剑当个拐杖拄着,还挺顺手。”秦垣不想与诲明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沙哑的说道。
诲明听了这话顿时僵在了那里,只觉得前路漫漫。
“对了,我就是秦垣。要讨公道的话,叫林茱萸那婆娘自己来,我顺便也教教她什么是出嫁从夫的道理。”
这话,却是秦垣对着谢雨依说的。
谢雨依听了这话,瞪着眼睛,更是咬牙切齿。
秦垣不再理会这二人,拄着碧潭剑,便朝着自己的寮房蹒跚着走去,边走边嘟囔着:“好好的姑娘家,在家唱唱小曲绣绣花不好吗?偏偏去学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