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山来到此处,等的便是那火凤。
传闻火凤为上古灵物,火凤之血更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圣物,饮了那火凤之血,可抵得上数十年的苦修。
李三山自知晓了那火凤距离涅槃之日不远,便一直垂涎这火凤之血,只等着火凤最虚弱之际,趁虚而入,说不准便能一举突破化意境。
眼看火凤终于现身,李三山的身子也兴奋地颤抖了起来。
而秦垣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这传说中的上古灵物,只盼火凤展现出无上神威,将那李三山一顿狠揍。
可那火凤却是呆在梧桐树上一动不动。
秦垣身旁一阵轻响,原本藏匿在林中的红凤又纷纷地站了出来,均面朝梧桐树,竟是一股悲怆的气氛。
他心下陡然想起许阁所说,今日是那火凤涅槃之日,看那火凤来势虽盛,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
李三山却是不顾其他,径直驱使着遗虺,便朝着梧桐树而来。
遗虺与火凤本就是宿敌,这番仇人相见,气势更盛,使足了劲,蛇身猛向前一扑。
火凤轻轻啼叫一声,身子围绕着梧桐树而转。
遗虺一扑未果,索性也将身子缠绕在梧桐树上,一蛇一凤,便在梧桐树上缠斗了起来。
遗虺来势汹汹,火凤虽在那梧桐树上不断闪转腾挪,身形却渐渐缓了下来,遗虺抓住时机一口咬去,火凤拼命闪躲,终究还是被那遗虺利齿划破爪子,滚烫鲜血滴落。
李三山见状,却已经按捺不住。
一团黑气正自萦绕着李三山,只见他右掌原本握紧的手陡然松开,再次虚握,那团黑气随之而动,仿佛一柄实质之剑,被握在李三山手中。
李三山右手挥出,凭借手中凝聚剑气,与遗虺上下夹击火凤。
这一下,火凤压力陡增。
可秦垣又怎会看着如此大好时机而错过,这便举起碧潭剑,强行运气,刺剑式再次出手。
李三山凝聚出那股黑色剑气,人也变得疯魔了一般。
感知到背后秦垣的剑意袭来,头也不回,径自一道剑气挥出。
剑气看似轻描淡写,却是力破千钧,身后再无动静。
李三山的注意力始终在火凤身上,他此刻使出全力,便是要在最短时间内将这火凤斩杀,以免那许阁苏醒之际再添变数。
眼看一剑劈去,便是朝着火凤的腹部致命之处,冷不防身下遗虺身子一阵急剧的颤动。
李三山低头一看,方才遗虺被火凤所伤之处,此刻赫然插着一柄青色流转的长剑,正是碧潭剑。
却不见秦垣踪迹。
“杂碎!”
李三山大怒,眼看大事将成,这秦垣竟是在几招之下还不死,竟还重创了遗虺。
这一剑下去,遗虺疼入心肺,身子一阵剧烈的抖动,直想将那碧潭剑甩出体外,李三山在蛇头之上,身体也是一阵晃动。
眼看遗虺已然有些不听使唤,李三山索性借着遗虺之力,身形跃起,却是向着许阁而来。
既然秦垣躲躲藏藏,那便直取许阁性命,硬是要逼着秦垣现身。
五尺,三尺,一尺。
距离许阁已经越来越近,秦垣却还未现身。
蓦然,许阁睁开了双眼,面含微笑。
李三山心下一惊,随即冷哼一声,将自身功力提至十成。
一团黑气将李三山团团围住,李三山大吼一声,以身为剑,携着无上威势,狠狠劈向许阁。
并没有预料中的惊天动地,反而一点声音都没有。
躲在一旁的秦垣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幕,两人都被那团黑气覆盖着,也看不清战局如何。
待那团黑气散去,只见李三山身向前倾,许阁一掌推出,做抚顶状,正好抵在李三山的天灵盖。
“还打吗?”许阁轻声问道。
李三山便那般呆了许久,半响后瘫坐在地,却还是一言不发。
许阁不再管他,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看着秦垣从躲藏处走了出来,发问道:
“还未到九招,连李三山都没发觉到我已破境,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秦垣嘿嘿一笑:“倒也不算是我发现的。”
说罢手向自己腹部一指,“方才我刺向李三山的刹那,我体内谢一那股剑意突然动了,便是对李三山,那剑意也没有这般反应激烈。”
也正是那股剑意的悸动,秦垣心下一动,抽身离开,躲藏在了一旁。
李三山听了秦垣的话,微微转头看着二人,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秦垣看李三山吐血,称奇道:“这就是你那离别意的威力?”
许阁摇头道:“我并未伤他,只是将他攻势悉数化去。恐怕,他是被你气得吐血的。”
秦垣不解。
许阁叹了口气,只得又说道:“你方才说谢一那剑意对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不就是表明了谢一对他根本不屑一顾,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秦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朝着许阁说道:“他都化意境了谢一也看不上,你这才刚刚重返化意境,那剑意反应就那么强,果然剑道天才,厉害啊。”
许阁斜眼瞟了秦垣一眼:“你是故意想气死那老头?”
秦垣被看破心思,尴尬一笑,不再言语,与许阁一同看着火凤与遗虺的战局。
“许阁,我还是瞧不上你。”
李三山的声音极度虚弱,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是个天才,那又如何,你本来可以与谢一一较高下,却偏要自己浪费那天赋。”
“你原本可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只恨天道不公,我一生心血,也及不上你的刹那。”
“可我李三山,始终瞧不上你。”
许阁默然,只是低头沉思。
李三山渐渐没了声息,梧桐树旁两只灵物还在纠缠不休。
一直在林中的云霓终于听到这边动静,看到火凤,便拔出匕首要去帮忙,却被许阁伸手拦了下来。
“两只灵物的宿命,凡人何必插手。”
云霓身形一滞,紧紧咬着嘴唇,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火凤。
此刻火凤与遗虺身上都带了些许的伤口,看情形,却仍是火凤落了下风。
遗虺一尾甩在火凤身上,火凤躲闪不及,重击之下,身形摇晃,险些从梧桐树上跌落。
火凤再次长鸣,声音响彻天地之间,带着些许悲怆。
火凤环视了一圈围绕着梧桐树的红凤,眼神里多了些迷离。身上的鲜血滴在梧桐树上,仿佛浇上热油,发出嘶嘶的声音。
火凤双翅一震,再次扶摇直上。
离开梧桐树的刹那,梧桐树原本的枯枝燃起了熊熊烈火。
烈火炙烤在遗虺身上,遗虺也不曾退却,只是挺立起蛇身,直勾勾地盯着天空。
遗虺在等火凤的最后一击。
火凤再次落下,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可空中划过的那道艳丽的火焰却久久未曾散去。
便如同初来的那团火光一般,只是这一次,在火光散尽之后,却不见了火凤傲立的身姿。
而遗虺一如那般仰望的姿势,却再也动弹不得,仿佛化作石像一般。
梧桐树下,红凤对着梧桐树,一阵急切的啼叫。
“这,结束了?”秦垣不敢相信。
“涅槃,只是一个开始。”
许阁的话音未落,啼叫的红凤队伍里,逐渐站出了几个身影,走向了那颗兀自燃烧的梧桐树。
一个挨一个地,扑棱着翅膀,想从那颗梧桐树上攀爬上去。
那梧桐树此刻燃着火焰,何其炙热,有的红凤上去不到半尺,便跌落下来,身上带着焦痕就此退却。
也有勇往无前的,堪堪飞上第一个枝头,一团火焰扑来,就此淹没在火光之中,再也寻不见踪迹。
梧桐树的火焰还在燃烧,红凤的队伍里却已少了大半。
又一只红凤站了出来,模样看着还小,身子似乎还有些犹豫,先是蹒跚着走到了云霓脚下,啄了啄云霓。
那正是云霓自古井中救下的小红凤。
云霓低下身子,刚想抚摸那只红凤,小红凤却是一声低低的鸣叫,之后便转身朝着梧桐树而去。
看着那只小红凤颤颤悠悠的身影奔着熊熊烈火而去,云霓双手紧握,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红凤攀爬的很慢,每上一步,都要歇上些许时间。
却也爬的很稳,一步都不曾退却。
待攀至树中央,原本红色的羽毛已是一片焦黑。小红凤回首,看了云霓一眼,再次向上而去。
一只体型稍大的红凤亦在上方歇息,有些警惕的看了眼小红凤。
小红凤方才抬起爪子,身形却是一晃,便径自从那梧桐树上跌落了下来。
云霓惊叫一声,急忙跑过去,将那红凤拥在怀中,满是怜惜。
“突然觉得,这小红凤倒有些像李三山。”秦垣感慨道。
许阁不置可否,只是回头看了李三山一眼,李三山早已气绝多时。
“这火要烧七天时间,你要在这看七天吗?”许阁问道。
秦垣一听,连连摆手:“回去吃些斋菜也比呆在这里强,在这里久了,闻着这股焦味,这肚子就不听使唤地叫起来了。”
江南苏州,谢家剑庐。
谢家家主谢翳正自拘谨地站在一处草房之外,原本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他此刻却低着头,背后冷汗直流。
谢雨依已经从普陀山回来,所有经过被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番,而最后诲明所说的那句话,谢翳还未想好该如何向这草房内的剑神交待。
谢翳还未说话,草房内倒是传来了一声轻轻的惊叹。
草房内的摆置极为简单,一个枯瘦的老人大剌剌地坐在地上,望向普陀山方向,感受到那丝若有若无的离别剑意。
须臾的寂静之后,老人喉头一阵耸动,冲着门外大喊:“把小花儿那孩儿找回来!”
那声音难听至极,仿佛断了弦的二胡般兹拉作响。
谢翳却是早已经听惯了这声音,虽有些惊疑,却也不敢多问,微躬行礼,而后缓缓离去。
刚走出剑庐十丈之外,谢翳的眉宇间又恢复了那一副枭雄模样,想想方才剑神所言,眉间的皱纹却深了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