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及笄之宴上的变故,成为了浮月山庄中禁止谈论的话题,不论那日的真相如何,似乎也没有管事的领事长老真正的去查清和说明,只是在山庄弟子们口耳相传之中,那一日,花柃抱着血迹斑斑,奄奄一息的圣女回到药园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山庄之中。
有人说笙歌伤势太重,就连花神医都无力回天,因此闭关药园之中不愿再见世人。
但是又有人说,药园每日的吃食,可都是按照两人份的来做的,笙歌虽是伤重,但是花柃也是在世华佗,自然是医得好。
各种猜测和不安中最能肯定的便是,那一日司卿柔也身受重伤,似乎也是险些殒命,但是无论长老和庄主如何去劝说花柃,他都闭门不见。最后不得已,请了山下的郎中来,这才将司卿柔给医好了。
眼看着已经到了除夕之日,往年的这个时候,山庄里总是热闹非凡,尤其是笙歌最为闹腾,忙上忙下的要将山庄里点缀上灯笼和窗花,虽然花了些功夫,但是除夕夜的时候,倒是比平日里一成不变的景色,要更讨喜一些。
而今年,别说笙歌生死未卜的在药园中,听说连齐长老也和方长老因此而大吵了一架有了嫌隙,人心惶惶更别提什么过年了。
灵修站在药园外面,手中拿着自己亲手煲好的鸡汤,敲了敲竹编的大门。花柃这段时间闭门不见,她知道他心中肯定也在懊悔,那日花柃为笙歌行赞之后,便离开了雷元堂,他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宴会,谁承想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那日出去找花柃的时候,就看到西风已经领着他过来了,不然若是等她走到药园,那当真就要无力回天了。
灵修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对笙歌下手最狠的,竟然是夜辰之。
屋子的门打开了,花柃靠在门框上,神色疏冷淡漠,脸上却是眼见的疲累。
“花柃,笙歌如何了?”灵修走上前来,递上手中的食盒,“今日是除夕,我煲了些鸡汤,若是她可以……”
“不行。”花柃瞟了一眼食盒,淡淡的开口回绝,也没有伸手去接,“他废了她的武功。”
灵修手一颤,险些没能拿住手中的食盒。
“那她现在……?”
“我赶去的迟了,已经尽力在帮她恢复了,怕是最多只能恢复到从前的五成,”花柃语气平静,灵修却能听懂他声音中的艰涩,“只是……伤太重,还不知何时能醒。”
他眼中有一些红血丝,显然是熬了几宿未曾合眼。灵修咬唇颤抖着身子没有让自己哭出来,片刻沉默之后,才说了句,“那……她就交予你照顾了,若是有何需求,差人找我。”
花柃点了点头,转身隐入门内。
灵修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知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若是夜辰之伤笙歌太深,让她不愿醒来面对,那该如何是好。
花柃回到屋子内,看向床上毫无生机的笙歌,带她回来的那天夜里,情况太过危机,甚至有一瞬间,他以为她当真无法活下去了。
却没曾想她忽然醒了过来,在近乎要失去理智准备去报复山下那些人的时候,她抓住他的手,轻声道,“花柃……谢谢。”
花柃明白她在谢什么,而他也在为她看诊之后才发现,她被人下了软筋散,那是一种可以通过接触皮肤就能达到卸去他人功力的药物,是他研制而成的。
他知道这是一次精心谋划的暗算,笙歌的身份特殊,山庄中的普通弟子或许不知,但是凡事主事的长老领事们,都是十分清楚的,因此有人对笙歌心存恨意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却没曾想,司卿柔利用这样的时机,再一次用苦肉计暗算了她。
花柃伸手抚上笙歌苍白的脸,半个月来的治疗,也未曾让她的脸色好转一些,软筋散强行被内力冲击导致的心脉损伤,和方长老在她右肩击出的那一记重掌,以及夜辰之最后为她散去内力之时,再次对全身经脉造成的损伤,这一系列损伤下来,她这么久未能醒来也是常事。
但是若再昏迷的时间久一些,他便要想些其他的法子了。
笙歌喜欢冬日,不仅仅是因为冬日是她出生的日子,更是喜欢冬日里这漫天的雪。花柃侧耳听到窗外簌簌落雪的声音,这除夕之夜,辞旧迎新,也是她曾最喜欢的日子。
“雪天和除夕,你若是再不醒来,错过便要等一年了。”
屋子里烧着炭火有些闷热,花柃叹息了一声,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正巧看到外面鹅毛般都大雪纷扬洒下,天色即将晚去,院子中晕黄的灯火闪烁着,为冰冷的人心带来一丝温暖的慰藉。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微弱沙哑的声音,“今年的除夕……真安静啊……”
花柃转身,看见笙歌睁开眼,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妖兽苏醒一般,晶亮幽黑的眸子望着他,又似乎是透过他再望向窗外大雪。他看到那双如琉璃一般纯净的眼睛,透着令人心碎的死气,无喜无怒,相望许久,忽然一滴清泪不着痕迹的从笙歌的眼角滑落,没入发丝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