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三个人呼声震天,就算听到外头的动静,晓得是王爷和沈掌事在,他们也不会吱声。
崔兰溪坐在石头上,把锅子里的米粥缓慢地舀动,眼看差不多稠了,唤阿笛:“喂,起来吃罢。”
阿笛坐直身子,揉着酸胀的腰,他把碗递过去:“快吃。”
“嗯。”
她边吃边看星星,问公子:“咱们去了浔阳,找到了造兵器之人要怎么办?杀了他还是...............”
“不杀,留着,总会有用的。”
“你留了制作人皮面具的少年,留了啸山虎,还要留造兵器之人,是做什么?”
“你当真猜不到?”
“不知。我可笨了,什么也不知。”
“本王看你是装傻,其实你心里什么都知道。”
“我真的不晓得哦。”
她不会承认,他索性也不讲,盯着她吃了半锅米粥,他把余下的吃光,二人用葫芦里的清水漱口,进车厢里歇下了。
翌日,几人都是空着肚子,再走半日便到城里,届时才有吃食。
浔阳靠着一大片的湖泊,水汽一蒸,太阳一照,比别处更加闷热,阿笛身上的热汗浸湿了衣裳,拿扇子扇着自己的脖子,崔兰溪也热,夺过她的扇子自己拿去用了。
阿笛瘪着嘴,前头到了浔阳城门,连个守卫都没有,几人顺利通行,城中不大,旅舍只有两三间,崔兰溪让他们找了一间最大的旅舍,要了几间上房,就这么住下了。
阿笛唤店家送来五碗鸡汤面,崔兰溪吩咐她:“你去瞧瞧隔壁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她开了门出去,在楼道里溜达一圈,回来禀报:“没人,都是空的。”
浔阳不大,来往旅人少,空房间是正常的,崔兰溪又吩咐:“去看看楼上楼下住了多少人?”
她出去片刻,回来道:“一栋楼三层,不包括咱们,也就住了七个人。”
他们住二楼,离楼道口近,位置是崔兰溪挑的,他自是看中这里来去方便。
此番出行来到浔阳,没有大张旗鼓,当地的官员亦没有通知,他打算悄悄地会一会那一个神秘人。
吃了面,阿贵和小林子身穿便服出去浔阳城街道上遛一遛,崔兰溪派他们去的,一并让他们买一些干粮回来。
阿笛在房里备好热水,门一关,屋里就他们二人,崔兰溪站起来,自行脱了衣裤,走入浴桶之中。
她过去后立在背后给他捏肩,他闭目凝思,阿笛也不敢和他搭话,忽然他就自己开口了:“夜里有个鬼市,本王让秦陆去打听地点,你随我一道去。”
“鬼市是什么?”
她问。
“专门卖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从珠宝玉石、金银器物到人的尸体,都能找到,没有你找不到,只有你买不起。鬼市不归官家管,普通人还进不去。”
“啊,连尸体都卖?有谁要尸体?拿回去干什么?”
“尸体的用处可多了,老道不就拿尸体炼丹么?还有人好吃人肉,割下尸体的器脏烹食................”
“呃,公子,你能不能别讲那么恶心的事情?”
她垮了脸,几乎要吐出来了。
“嗤,你胆儿真小,就你这样,本王怎么把你带出门?”
他侧脸斜斜地睨她。
她紧张道:“其实我胆儿很大的,公子别怀疑我,你一个人去也不方便不是,还得有个人照应,阿贵他们啊,其实一点也不靠谱,秦陆还好点,可是毕竟他跟着你的时间短,很多事他还是不周到。”
“切,没有你,本王一个人也能过得挺好。”
他不屑道。
身后的姑娘心情顿时不妙,他等了半日,听不见她说话,也晓得自己的话伤人,悄悄地回头看她,她眼神淡淡地,低着头望着桶里的水,倒是没哭,表情却幽幽怨怨,挺不高兴的。
两人对视,他满脸疑惑之时,不忘说:“方才都是玩笑。”
“嗯。”
她应。
“你生气了?本王可记得你不爱生气,骂你你也没情绪。”
他问。
“公子,我没生气,逗你玩呢。”
她的苦瓜脸突然又笑成了一朵花。
崔兰溪提起的心放下来,握住她的手说:“晚上你和我去。”
“嗯。”
阿笛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崔兰溪心想,她真是个很好哄的姑娘。
沐浴更衣,洗去几日疲惫,他松开了袍子的盘扣,坐在窗前焚香,香是普通的线香,阿笛什么都会做,他喜欢庙香的味道,便亲手给他做了许多。
阿笛在后头窸窸窣窣地沐浴,房门扣响,他推着轮椅走过去,秦陆在外探寻一圈回来,道:“王爷,鬼市的地点找到了,就在城郊的一间破庙。”
他朝后瞟一眼,没让秦陆进来,说:“去你房间说话。”
秦陆奇怪地往房里瞧,不知王爷在遮掩什么。
到了隔壁房间,崔兰溪仔细听他讲述一遍,最后吩咐他:“吃过晚饭就动身,对了,往后在外用饭,由你给本王试毒。”
秦陆知道以前王爷在王府用饭都不试毒的,出门在外,谨慎一些属于正常,他心里却在想,不应该由王爷最信任的沈掌事试毒么?怎会轮的上自己来干这种事?
崔兰溪推着轮椅回房,阿笛拿巾子擦拭刚洗干净的长发,天气热,她换了薄薄的月白色袍子,身形瘦小,袍子显得异常宽大。
“阿笛,用了晚饭就出发。”
“嗯,需要带上什么?剑和弓要不要?”
“都带上,今夜可能回不来,你可以多喝两盏浓茶提提神。”
“好。”
她擦干头发,搁在身后由它再晾晾,公子坐回窗前熏香,屋内一时间非常静谧,直到阿贵哥俩买了烧饼回来,同他讲了外头的情况,一切无异,城内治安良好,他吩咐大家早些用晚饭,各自歇息个把时辰,便趁着天黑离开旅舍。
阿贵弄了张浔阳的地图过来,城内有小路通往城郊的破庙,路途难走,多湖泊沼泽,需提灯前行,秦陆拎着灯,阿笛推轮椅,几个人在泥泞中跋涉将近两个时辰,这才抵达一处荒林。
荒林森森,遍植湘妃竹,竹身泪迹点点,似人哭泣后留下的痕迹,晚风一过,簌簌作响,又好像有许多鬼魅在周围怒吼哀嚎,身处其中,人心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