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陆再次回来复命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阿笛没消息,白霜姑娘却说在姬府后头的森林中见过她,二人走失,白霜姑娘一人先回来的。
崔兰溪问秦陆:“她去后头森林里做什么?”
秦陆答:“王爷,白霜姑娘说沈掌事想走一走,于是两个人一道去森林里,后来天黑了,二人便走失了。”
崔兰溪询问白霜在何处,秦陆道她回房歇息了,姬老爷加派了人手,去森林里寻人。
韩柒拾说:“王爷,后头的森林占地很大,养了不少猎物,本是个狩猎场,小狐狸小兔子倒是不怕,就怕遇上那两只豺狼,安全起见,草民也派些人去寻她罢。”
崔兰溪皱紧了眉头,无比烦闷道:“算了,你们去寻,本王累了,给我安排个房间,谁也不能来打搅,死了活了都明天再告诉我。”
“是,王爷。”
秦陆道。
韩柒拾在姬府同自己家一样,起身推着崔兰溪,出门后命人打扫客房,他亲自送王爷进去,崔兰溪心情很不好,不让任何人打搅,他便早早退出去。
崔兰溪听见韩柒拾远走的脚步声,从轮椅中起身,锁了门,取一张面具戴上,走窗户离开了房间。
姬府和韩府的人都出动了,森林的入口很多,处处都点着火把,他混入人群中,避开熟悉的几个人,一个人往森林腹部行去。
阿笛从悬崖往回走,记忆中的路因为天黑找不到,火折子也没带,引火的东西也没有,她尝试着飞上树木的顶端辨别方向,雨下大之时,湖泊上水汽淼淼,蒸腾起来之后,像一片白绫遮蔽双目,她能看见的范围不足半里路。
雨夜的鄱阳湖,尤显凄凉寂寥。
这地方又湿又冷,她打了个喷嚏,决定从树木顶端飞下来,甫一落地,四周响起奇怪的动物叫声。
“该不会有大虫罢?”
她浑身发冷,前头漆黑,她一步都迈不开了。
“轰隆”一声,天穹中一道闪电落在前方,刹那而过的火光将她的脸庞照得明亮,又立刻黯淡下去,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照着诡异的火光,幼年一人经历过的恐怖的雨夜重新浮现在眼前,她捂住双眼,蹲在地上,缩起身子,颤抖起来。
幼年有一回,也是雨夜闪雷,她一人在房中睡觉,听得有人敲门,也不敢去应门,光脚走到门边,透过门上的缝隙偷偷往外看,一个被剜了双目的女人在她的门口徘徊,女人双眼流血,根本看不见,伸着手摸索的墙壁,她好像认得自己的房间,敲了很长时间的门,一道又一道的闪雷经过后,那个女人终于掉头走了。
阿笛缩在门口吓得不敢出声,缩在门后瑟瑟发抖,直到很久之后,雨停了,才听得院子外头都动静,说夫人跑了。
她极少见母亲,知她关在地牢里过的很惨,也不知道,那一日为何母亲会擅自跑出来看她。
母亲在外敲门,她却不敢去开门,当时非常的害怕,可是过了几年之后,想起那件事,她很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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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阿笛待在原地哪里也不敢去,仓皇的脸迎着雨水仰起来,不远处一团火飘飘摇摇地朝她过来,她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仔细看,那团火发出绿油油的光,像是鬼火。
雨水的声响遮盖了其他声音,辨别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她一点足,翻上了旁边的大树,立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团越来越近的火。
崔兰溪点了一把火,那是火油烧的,遇水也不灭,他一人进入这莽莽腹地寻阿笛,方才头顶一道闪电轰隆,落在这边,他既辨不清方向,不知阿笛具体在何处,脚却不自觉地往闪电落下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怕闪电打雷,不知现在吓得轻不轻。
他来到附近搜寻,周围太暗,没有半个人影,便停下脚步,取出怀中的玉笛,搁在唇边吹起来。
悠扬凄冷的笛声飘荡在笼罩着白色雾气的森林中,阿笛就站在他头顶,方才见这张脸还认不得是谁,看他掏出个东西,然后有了笛声,她讶异地张圆了嘴,嘴里想唤一个名字,却迟迟未喊出来。
她家公子立在她的脚底下,吹着她的玉笛,那是想给她传递消息,他在找她。
崔兰溪心内惶然,不知阿笛到底在何处,大雨瓢泼,岛上阴冷至极,他已经十分的不安了。
玉笛声音与普通的竹笛声音不同,玉笛声音圆润,更加耐听,这是他们之间的密语和暗号。
阿笛在上看着浑身湿透的崔兰溪,听他吹笛子真好听,忍不住多听了一会。
一曲毕,他有些无措,四下张望,寻思着往哪个方向走,忽然头顶响起阿笛的声音:“公子,我在这呢。”
他仰首,漆黑的树叶之中,隐隐约约看见了她的轮廓,举起火把照过去,她笑得露出白灿灿的两排大门牙,就像好多年没见过面,她开心极了。
“阿笛,快下来。”
他伸出手去牵她,她蹲下身,一只手握住他,往下一跃,落在他面前,脚下溅起的水花溅他一身,他的眼神里有些焦急,有些欢喜。
“我找了你一个时辰,真怕你被豺狼吃了。”
“我才不会被豺狼吃了,我会躲起来的。”
“下雨打雷,又在这种地方,你怕不怕?”
“不怕.........”
“真的么?”
“啊,我怕啊,从小最怕打雷了。”
她翻脸比翻书快,顺坡下驴,让他来捋毛。
他还真的抬手捋了她脸颊边的头发,给她别到耳后去:“怎么会在这里迷路?我让你去韩府的。”
“那个三小姐哦,她跟踪我,把我带过来之后,还拔剑指着我........公子,你晓不晓得,她为你哭了。”
“嗯,她想杀你?为了我?”
崔兰溪不解道。
“谁让你当众欺侮我,让人看见了,她不是想杀我,她是爱慕你,所以气不过我一个男子怎么能得到你的欢心。不过,你瞧,白霜姑娘都为你掉眼泪了,我看着挺可怜的,要不然,你把她娶了罢。”
她左右揣度,让他娶旁人,他眉头一皱,真想伸手掐死她。
这个丫头何时学会了揣度别人,她也有小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