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一个人可劲地笑什么,阿笛复闭目睡了一会,日上三竿才感觉身边的人磨磨蹭蹭爬起来,端着药壶出去洗了,拿把扇子在门口熬起了药。
掌柜按吩咐送了两碗面条进来时,她才睡醒,坐起身嗅得空气中咸湿的海风里,夹着药香气和面条香气,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她张首朝外看清他蹲在地上的背影,薄薄的衣衫里面映出背上的脊骨,他比在洪都城时瘦了不少。
以前她伺候他沐浴时,也偶尔会从后打量他的背,那会比现在可胖多了。
公子不能说是胖,他以前更匀称一些,显得人也精神,这段日子让他劳累,削瘦了不少。
她从床上下来,走到门边唤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后背写到:“公子,先吃面罢,面条坨在一起就难吃了。”
他回头说:“你能下床了?”
她一直躺着,身上犯懒,不愿意动弹,今日气色好了很多,愿意下来走动,门边风大,她拢了拢衣衫,点头。
崔兰溪站起身,收了扇子,等她收拾好了自己,一同坐下时,碗中的面多了许多扇贝和瑶柱,他碗里却空空的,原是把菜码都拨给了她。
她夹着菜码还回去,那边又送回了,一来二往,显得两个人格外穷酸。
“反正我也吃不完,最多吃下去一半,你给我就浪费了。”
她握住他的手掌,写道。
“那等你吃不完,我吃你剩下的,你先吃着呗。”
崔兰溪道。
她只能先吃着,边吃边拿手指蘸水在桌上写字,问他:“咱们要一直住在这里么?”
他答:“暂时住着,看看能不能去村子里租个房子,或是买一间房子,若是可以,就搬去村子里住。”
村子里买东西方便,还能买到很多新鲜的海货,旅店地方偏远,招呼来往的旅人,鱼龙混杂,不如村子安全。
他吃了饭要出门去找房子,叮嘱阿笛先睡一觉,等他回来。
出门前,他让阿笛从里头锁好了门窗,这才放心地离开。
掌柜的近日没有生意,见这家的男人出了门,便心生歹意,悄悄地来到房门口,想从外拿把刀撬开门栓,偷点东西走。
他撬了老半天,门栓“咚”的一声落地,吓得他往门后边躲,里头倒是没什么动静,看样子那个丑八怪睡得很熟,他便放心地推开门走进去,把藏在橱柜里的钱财洗劫一空,又顺走了柜子里两身新衣,到手的钱财有千百两之多,掌柜的守着这个破店,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便想带着东西一走了之。
他急急忙忙拿上银子,收拾了两件衣裳,捆了个包袱便骑了马跑路,就这么丢下旅店不管。
崔兰溪出门后上西边的村子转了一圈,村民鲜少见外乡人,陡然见了他,纷纷不敢把自家空置的房屋租给他,他出高价,也租不到一间房屋,眼看日头大盛,顶头照着,他只好先回旅店再做打算。
骑马走到旅店门外,大门敞开,里头无人,他走到后厨,也不见掌柜的身影,便来到房门口,见房间门也是敞开,他心中一凛,感觉不妙,里边的东西已经被洗劫一空,阿笛竟然还在床上睡得熟极了,丝毫不觉,他急忙唤醒她来,问:“方才是有谁来了,怎么橱柜里东西都没有了?”
她揉揉惺忪睡目,伸个懒腰,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没听见什么动静,睡得太沉了。”
“...........”
崔兰溪看这个情况,晓得是掌柜不怀好意,偷了东西跑路了,这会应当走出去三四里路,自己也不能放下阿笛出去追贼,见她无事,转念一想,或许这也是好事,破财消灾。
他道:“咱们东西被偷光了,我去找当地的府衙报个案,还得看看店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
她眨眨眼珠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时,懊恼地写道:“都怪我睡得太沉。”
他不觉得生气,反而一派轻松:“钱财乃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你人没事。”
她下了床来,把余下的一些随身之物收拾好,抱着自己的包袱,指着床上的被褥,写道:“咱们还住在这里么?我不喜欢这里,脏兮兮的,咱们搬家罢。”
前后四五间房,皆是破败的空房间,夜里地上爬满了蟑螂和蚁虫,除了能遮风避雨,没别的好处,她有点想洪都城的王府了,想回家了。
崔兰溪没有找到别的房子,她又不喜欢这里,二人收拾了东西,扛了两床棉被,搬走了两个枕头,又带走了两张条凳,就这么离开了。
他们来到海边的一处不算高的石崖上,从石崖跳下去,便可以来到银色的沙滩,前面不远处就是湛蓝色的大海,这里不会被潮汐淹没,干爽清净,夜里能看见漫天的星子,位置又离村庄近,极其便利。
崔兰溪不会造房子,阿笛在旁边指导他:“造房子要先砍树,海边的棕榈树就可以,两个人住的地方不需要很大,能容纳一张床,一个烧火的炉子,一张小木桌就够了。”
他去村子里买了斧头和锯子,还有锤子和很多的钉子,从沙滩边的山上砍了五棵树,用马车运回来,按照她的指点,先围起来一个小屋子,屋子底端用海边的巨石固定,屋子的顶端用棕榈叶来避雨。
他们的房子内部也用石子铺了两层,石子上铺了木板,一栋简易的小房子就此竣工。
从旅店拿来的条凳上摆了四块木板,铺上棉被,就是床。
阿笛吃了药之后,神智清醒许多,动手把被单被罩洗了一道,悬在屋子旁边刚搭起来的晾衣杆上,海边太阳大,半日就晒干,铺上新洗的旧被单,她往上一躺,滚了一圈,看着自己的新家开心至极。
崔兰溪又回旅店拿来了一个铁锅一个炉子,几只碗,两副筷子,这些东西摆在进门的地方,眼看太阳将要落下去,就在他们的正对面,海平面上悬着,阿笛推推他,他看见石崖底下涨了潮水,许多的螃蟹和贝类都被冲上了海滩。
他抱起阿笛,从石崖上跳下去,猎猎的海风从耳旁呼啸,阿笛张嘴想大喊,声音被困在嗓子里出不来,她咧着嘴笑得很灿烂,他们落在沙滩上,崔兰溪放下了她,独自去沙滩上捡螃蟹和贝壳,他捡到漂亮的海螺便会交到她手里。
他把海螺搁在耳朵边上,示意她也去听里头的声响,据说海螺里呼啸的声音就是大海的声音。
侧耳倾听,她听得里头的声音,双眼弯弯,眼中亮晶晶的。
崔兰溪把一兜子螃蟹和贝壳带回家中,锅中煮着米粥,盛出来,把螃蟹和贝壳一蒸,便可以吃了。
什么调料也没有,吃起来也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