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九王爷崔兰溪,实在不讨人喜欢,连阿笛都开始嫌弃他了。
昨夜在茅坑边看了一宿别人挖粪,他也没有换身衣裳,便挤进她的被褥里,两人盖一床被有点挤,他身上传来的臭味令人几近呕吐。
阿笛肚子大了,睡觉没以前那么熟,有一点不舒服就睡不着,崔兰溪抱着她呼呼大睡,这厮一直睡到午时不起,阿笛饿得胃疼,推他他还没反应,于是自己先起了床,洗漱好后,再回来时,瞧着他脸色不对劲,两颊挂着一坨绯红,额上烫手,发起了烧。
婆婆过来时摸了脉象,道了一句:“这与王爷失忆之前的脉象有些像,奇了怪了,怎么回事?”
阿笛煮了粥端进来:“兴许是..........昨日饿坏了.........一晚上没睡觉.........光在后院挖粪坑..........”
婆婆忍不住笑了:“夫人还敢逗弄王爷,昨日外头都传,王爷差点杀了那个陪侍的杏儿。”
她垂眼看着碗中的白粥,细细吹拂,听婆婆说昨日大早白府发生的事情,淡淡笑着:“原来他.........并不喜欢女人.........”
“老身看,王爷也并没有那般坏,纵然不记得前事,这薄凉的脾性没变,没那么容易被人勾引了去。”
大家都以为崔兰溪再发烧一次,兴许就恢复了记忆,他现在的脉象和失忆前极其相似,也许这正是转机,孰料阿笛费心费力照顾他一整日,日暮时分,人醒过来时,依旧六亲不认,赖在床上不下地,闹唤着冷,让人给他抱汤婆子来。
阿笛给他弄来汤婆子搁在脚下,才发现他的双脚冰冷,摸了小腿和膝盖,硬邦邦的,和石头一样。
崔兰溪抱紧了被子,把脸埋在被子里,余一双黑鳅鳅的眼珠子朝外打量她:“你不是说会给我治好这双腿,你倒是治一治啊。”
阿笛说:“这算..........你在求我?”
崔兰溪死鸭子嘴硬道:“本王怎么可能求你一个丑八怪。别做白日大梦了。”
阿笛脸垮下来:“你不求我..........我当然不会上赶着.......给你治腿。”
她端着空碗起身,搁到厨房去,李氏在厨房刷碗,还煨了一锅汤:“夫人,炖了雪梨筒骨汤,给王爷喝一碗罢。”
秋日热而躁,发烧的人喝雪梨筒骨汤很合适,阿笛舀了一碗,自己喝下肚,不给崔兰溪送,还说:“嫂子,过几日..........我要出一趟远门..........府上托你多多照料了.........”
李氏凑她耳朵边问:“你真的要去那种地方?何苦呢?”
她轻轻点了下头,搁下碗,转身出去洗澡去了。
洗完澡,她扶着腰在游廊里散了一圈,腹中稍微吃多一些就饱胀的厉害,夜里难以入睡,每日晚上散步消食是她的习惯。
一走便是一刻钟,府上点了风灯,一盏盏的把影子照得很清楚,刘小金从山上挖了两株兰花送来,搁在北屋窗户底下,这会开了白色的花,花香悠远,飘入鼻腔,沁人心脾。
她打算回屋休息时,见影墙底下有个影子,天黑看不清是谁,那影子佝偻着背,双手垂在身侧,不像是人,倒像是鬼,还是吊死鬼。
阿笛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立在远处不敢动换,李氏还在厨房,前边不远就是自己房间,快走两步就到,她犹豫着该去何处,那影子踉踉跄跄,居然很快就走到自己面前。
“呀!”
阿笛大呼一声,心脏距离跃动,面前这张鬼一样的脸凑她眼前,吓得她差点摔一跤。
崔兰溪伸手扶她,还嘀咕道:“走路也不小心一些,伤着我孩子怎么办?”
她问:“公子..........装鬼吓人做什么?”
崔兰溪走路一瘸一拐,摇摇晃晃,脸色又白,远远一看,的确像鬼在走路。
“本王看看你上哪里去了。”
“你管我?”
她并不相信这个话。
“你身上暖,快回去给我取暖。”
崔兰溪出来时只穿了亵衣,外头风寒,他这会已经打起了哆嗦,强行取下阿笛的披风来给他自己披上,阿笛觉得甚是无语,他披着自己的披风抱肩缩背,整个人猥琐至极。
他走出去一段路,发现阿笛走的慢,回去牵着她的小手催促道:“快点,本王冷死了。”
他的手一点温度也没有,没失忆之前,或许是没被蛇咬之前,他的身子比现在好太多了。
以前他牵着她时,和现在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
阿笛心里泛起万千思绪,跟着他急匆匆地回了西屋,屋子里燃着炉子,暖烘烘的,崔兰溪还觉得不够,脱了披风,让她也上床,两个人钻被子里,他和狗看见肉一样,扒住这个小暖炉,一刻也不松开。
公子开始接受她了,她却并没那么想留下。
公子发烧这几日,时刻都粘着人不放,阿笛平日里别的事都不能做,给他做三顿饭后便在房中陪着他了,他越来越娇气,喝水让人喂,吃饭让人舀,连洗脚也得她亲自来。
她肚子大可蹲不下,崔兰溪一点不心疼她,不能给他捏脚就得由她来擦脚,总得有一样是她干的才行。
还是阿笛脾气好,这才能忍得了这一切。
第三日夜里,两人双双躺下,阿笛摸着公子的烧也退的差不多了,趁他迷迷糊糊要睡着时说:“我明日要出门...........你一人在府上别怕..........我给你找好了人照顾你。”
他的眼珠子陡然张开,问她:“你要去何处?”
“我去..........梅岭山上的寺庙里........”
“几时回来?”
“过几天就回.........”
崔兰溪的手紧紧捆住她的双手,用了他最大的气力,她疼得险些叫出来。
“你是不是要离开王府再也不回来了?”
“不是...........年根了...........我要去给公子求个平安..............吃斋念佛几日.........”
洪都城的人有冬至时节去寺庙里拜佛的习俗,崔兰溪知道,他却很不放心:“本王随你一起去,没有你在,我睡不着觉,从醒过来以后就没睡着过,日日失眠,只有你在我才能睡得着,这就是本王需要你的原因。”
“梅岭山上已经下雪了.............公子去了受不了.............我叫了人来给你暖床.........”
她奋力挣脱他的钳制,他像发疯的老虎一样,面目狰狞,给人很不安全的感觉。
崔兰溪颓丧地又放低了声音,祈求道:“本王真的好几日没睡过觉了,你要是走了,我可能要被折磨死了。”
阿笛冷冷地说:“如果公子只是.........觉得我身上暖和才留我的话.........阿笛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
崔兰溪听过之后,埋头呜呜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