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笛来府里,就连最穷的时候,三个男人就没吃过一顿差的饭菜。
阿贵哥俩端着一碗米汤直皱眉,嘀咕着阿笛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怎么能做出这种简陋的饭菜给他们吃。
王爷还不知道自己说话惹她生气,默默地喝了米汤,转着轮椅进里屋,拍拍她拱起来的背:“阿笛,你何处不适?”
背对着他的人闷闷地说:“没有,我挺好的。”
他昂起头,想看看她的脸色,若真的不舒服,得尽早看大夫。
“没有不舒服,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午饭也只给我们喝米汤,都吃不饱。”
他嘀咕一句。
阿笛心里来火,说:“吃不饱公子可以自己做啊,你现在不是可以做么?”
“可是本王不会做。”
他看着自己的手,除了写字、舞剑、抚琴,其余的杂事都不会。
阿笛稍微不认真做饭,自己就得饿肚子,也是自己太无用了,他暗自嘲笑一番,说:“脸上是不是很疼,吃些桃子罢。”
为何身体不适要吃桃子?
阿笛在心里问了一句,始终没再理他。
他推着轮椅出去,坐在天井里,望着影壁,影壁那边就是大门,似乎在等什么人。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他急忙推着轮椅过去,绕到门口,外头的人朝他行礼:“王爷,刚收上来的新鲜果子,给您送过来了。”
他点点头:“搬进来罢。”
阿贵哥俩见张大人送来了一车新鲜的果子,果子特有的酸甜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各个都饿得咕噜咕噜响,他们帮忙搬运果子,后厨和柴房搁不下,便搁在阴凉的东厢房。
崔兰溪让他们拿些果子去吃,他自己取了两个桃子,舀井水洗净桃子外边的一层绒毛,用小刀切成块,小碟子盛上,端进了阿笛的卧房。
阿笛心气憋着一股气,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一直干躺着,拿手摸自己的脸,越发觉得委屈。
自小到大,她最不能容忍别人说她丑,一说她就翻脸。
好脾气的姑娘并不是总都有好脾气,总有些自己的小性子。
崔兰溪晌午说的那一句正中她的死穴,她气的胃疼,捂着肚子缩在床里头。
身后传来轱辘转动的声音,崔兰溪进来后说:“阿笛,快起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不要,我什么都不想吃。”
阿笛闷闷地答。
崔兰溪放在小碟子,过去瞧她,只看见半张脸,垮下来的阿笛不太好看。
他不懂女儿家的心思,拿手推了推,阿笛无动于衷,不知有没有睡着。
“你不是疼么,我给你端了桃子来,自小我发烧或是肚子疼时,嬷嬷都给我吃桃子酱,酸酸甜甜的,一吃我就好了。”
他又劝。
阿笛忍不住回他:“难道公子不知道我是生气了?你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还是你从来就不会看人脸色?”
他一愣,自己何时惹她生气了,自己怎么一点都不晓得?
还有,她不是从不生气的人么,怎么也会和其他人一样闹脾气?
本以为她是天仙,是圣人,孰料也和普通人一样有脾气。
崔兰溪恍然大悟。
“阿笛,我何时惹你了,你为何不说出来,还一个人生闷气。”
阿笛腾地一下坐起来,瞪他:“公子眼珠子长这么大,这么亮,怎么就看不出我为何生气?”
“我..............”他拿手指摸摸眼珠,“我的眼珠子真没看见你生气,是真的。”
她伸手推了他一下,他握住那双小小的手,说:“要不你还是把桃子吃了罢,吃了以后就别生气了...............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晓得你能为了什么事跟我这样的人生气,以前你可从来不发脾气的。”
她简直要昏倒。
崔兰溪端来一碟剥了皮的切好的桃肉,她记得府上没有桃子,问他:“哪来的桃子?”
“上回在秋祭的时候,我记得你一直盯着桌上的果子看,估计很喜欢吃果子,所以让张盎采了些送过来。”
他又问她:“你是不是爱吃酸甜的东西?本王记得你好像很喜欢做糖醋黄瓜。”
前几日她买过几次黄瓜回来做菜,次次做的都是糖醋口味的。
崔兰溪脑子倒是好使,说的细节无一错漏,阿笛尝了一口桃子,说:“是啊,我喜欢酸甜的食物,甜的太腻,酸的掉牙,中和一下就好。”
“张盎送了些苹果、梨子、桃子、山楂和柚子过来,搁在东厢房,你若爱吃,吃完了我再让他送来。”
“有多少?”
“每样大概二十多斤罢。”
他回忆了一下。
“那么多该坏了。”
她吃了桃肉,心情大好,下床去东厢房瞧新来的果子,满屋子都是清新的香气,她笑眯眯地拿木盆装了果子,洗干净之后削皮切块,拿到厨房去了。
崔兰溪不知她要做什么,推着轮椅跟着一块去了,进厨房时,火已经升起来,两大盆切碎的果肉倒入铁锅中,不停地翻炒,炒出果肉里的水分后,便盖上锅盖,开始用小火熬制。
阿笛寻来刚买的冰糖,冰糖比红糖贵三倍的价钱,而且不是日日都有的卖,本地人吃不起冰糖,所以店家几乎都不进货。
她舍得花钱买这么贵的冰糖,熬粥时搁一点,做馒头时搁一点,炖肉时搁一点,就连泡的腌菜也搁了一点。
崔兰溪嗅得空气里渐渐浓郁的果香味,晓得她在做什么了,坐在厨房外问她:“阿笛,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她一心一意在熬果酱,想以后吃馒头时可以蘸着果酱吃,心里美滋滋。被他一问,这才回过神,说:“我不喜欢公子说我丑,谁都不许说我丑。”
原来为了这件事,他无心之言,竟然伤害了她。
“阿笛,我没有觉得你丑,晌午那句话是我失言。”
“说都说了,又能怎样,往后别再提了就好。”
“你的脸是因我才如此,我怎会嫌弃你?我宁愿中毒的是我,不是你。”
她点点头,说:“果酱熬出来之后,给张府送去一坛罢,既然王爷有心要同他们搞好关系,往后也多得他们照顾,还是要遵循礼尚往来的规矩。”
他没拒绝,看着她在厨房忙碌,也懂了一个道理,每个女人都需要有人夸她漂亮,连性情柔软、脾性温和的阿笛也不例外。
热乎乎的果酱熬出来,装了三个小坛子,阿笛交给阿贵一坛,让他跑个腿,帮忙送到张府去。
阿贵在京城时常吃果酱,没想到到这里还能吃上家乡的食物,高兴极了,捧着坛子一路小跑到了张府,把东西交给张云巧,说:“这是我家王爷赏赐给张大人尝尝鲜的,若是好吃,记得多拿些新鲜果子来王府。”
张云巧道了谢,捧着坛子回去。阿贵跑回家,厨房蒸了馒头,晚上就吃馒头就果酱,趁热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