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笛谋划起来,这些土地大多荒废有一年以上,明年开春想种上地,今冬得沤肥,把土地养肥沃一些。
她骑马上寄马桩去一趟,来到刘小金家中。
冬闲时节,刘小金没事干,就在家带孩子,给她倒了热茶,请她进屋烤烤火。
她见地上的火盆挺好使,一家人围着烤烤脚,搓搓手,喝喝茶,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说:“刘大哥,这个火盆哪里买的?”
刘小金答:“这不街口的铁铺里就有卖么?不值钱的东西。”
她也打算去买两个,北屋一个,倒座阿贵哥俩一个。
“刘大哥,我府上买了些土地,在羊子巷附近,缺人干活,你看看,你认识人不?”
“哎?是要请人去种地?”
“现在要沤肥除草,明年开春开始种地。”
“哦,可以,我自家人就有十几个,你要多少,我再去找人。”
“行,你们这里的工钱怎么算的?”
“一般是吃主家的,再给些工钱,每月算几十文钱的话,应该不多罢。”
掰着手指头盘算,价钱还算合适,她问刘小金要了二十个人,一千亩土地,今冬先把这些地除草施肥,明年春天人手不够再加。
她给刘小金付了一两银子的工钱:“往后劳烦刘大哥多帮我盯着一些,你便是专门负责土地的大总管,这是预付的工钱,你可得替我多上心。”
刘小金哪里受过这样的礼遇,憨厚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什么大总管不大总管的,我就是个干活的粗人,沈掌事放心好了,我给你招来的人都是能干能吃苦的,那些偷懒耍滑的,我铁定不会找。”
她笑着告辞,牵马路过街口铁铺,进去买了两个火盆,绑在马背上,驮回了王府。
崔兰溪见她捧着两个大铁盆进来,问:“这是什么?”
“公子,这是烤火的火盆,搁在地上,可以烤烤脚,烘烘衣裳,我瞧着挺实用的,买了两个,北屋一个,倒座一个。”
“嗯。”
他又问:“找人干活的事情办妥了?”
“都妥了,刘大哥答应给我找二十个人,今冬先把土地给收拾收拾,明年看人手够不够,再考虑加人。”
她把火盆搁在地上,从厨房装了些灶膛里的灰倒进去,然后加上木炭,点了火。
火盆往崔兰溪双腿底下搁,他腿上的皮肤热起来,低首瞄了一眼底下的东西,感觉不赖。
北屋铺了江石,没有原先湿冷,从早到晚点了炉子,已然非常暖和,现在又多了个火盆,他怕寒的身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阿笛,你过来,扶我站起来试试。”
“哎,公子又要试了么?也没过多久,不着急的。”
每回他尝试着站起来,都费了两个人一身热汗,阿笛一直劝他别急,他的心却跟火烧一样,迫不及待想变成正常人。
他张开手,让她过去,她走过去,弯腰俯身,把自己的脖子露出来,给他搂住。
他一只手搂着阿笛,一只手撑住轮椅,尝试着把身上的气力搁在下半身,慢慢放下双腿,脚底板与地面彻底接触,所有意念皆集中在脚底。
此时,双脚开始打抖。
小腿发酸,膝盖骨发软,竟然有了一丝感觉,比上回好许多。
“阿笛,我的腿好像有知觉了,比上回强了许多。”
他说。
“真的么?”
她看着他打抖的双腿,看到了希望,笑弯了眼珠子,扶稳了他,不让他摔倒。
双腿站立了一会,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她劝他坐下来歇会,他恋恋不舍地坐回轮椅上,拿手敲打着软弱无力的膝盖,婆婆没有骗他,这双腿迟早能再站起来。
这么迫不及待的想重新站起来,是为了什么?
以前觉得无所谓,死了最好,现在不觉得了,有了阿笛在旁边,大概活着才会更好。
感觉额头上有东西,阿笛正拿帕子给他擦拭汗珠,他朝她微笑:“我自己来,你也擦擦汗。”
她把帕子给他,取出另一条帕子擦了额头,放眼观望,天井里晒满了腊肉和火腿,她觉得应该再做一些香肠,提议道:“公子吃香肠么,我们今年也做些罢。”
“香肠是什么?”
他不明白,以前在宫里极少吃这些南方的东西。
“香肠和腊肉差不多,不过味道还是有区别,把肉包裹在猪小肠里,加点盐晒干,可以吃一整年。”
“听着怪恶心的,为什么还要用上猪小肠?那里面明明是装猪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除了恶心,没别的感受。
阿笛喜欢香肠,炒饭、清蒸、炒菜都非常不错,这是南方人过年必不可少的菜码。
没有香肠和腊肉就过不了年。
屋外有人敲门,她似乎晓得谁要来,跑去开门,门外一个中年男人托着一辆板车,车上搁了几块猪肉,还有一副猪小肠等杂碎。
“王大哥来的巧,我正念叨你呢。”
她前几日同屠户王大哥订了做香肠用的材料,王大哥说家里宰了猪就给她送过来。
“沈掌事好,我家刚宰了猪,最好的前腿都给你留着了,这副猪小肠很干净,你瞧瞧,新鲜着呢。”
王大哥拎起猪小肠给她看,后边跟出来的崔兰溪看着那副白花花的肠子转头欲吐,这些山里人怎么能徒手抓猪的肠子呢?他们不觉得恶心?
王爷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阿笛检查过了这些食材,欣然接下,付了两串钱,把东西搬进天井,摆了张小桌,拿了把刀,剁起了肉。
肉剁碎,加盐,搁在大盆里备用。
小肠拿碱洗过三道,洗去腥臭味,当即把碎肉塞进小肠中,遇到破损之处,便打个结。
一长串的香肠被晾晒在天井当中,瞬间,这个地方就满满当当,崔兰溪推着轮椅哪也不能去,走香肠和腊肉底下过,会被淋一头的猪油。
“阿笛,这个东西挡路,快撤开。”
“不行的,公子,这个一定要晒太阳,不然会发霉坏掉,你就别往那里走了,去屋里看书罢。”
“本王想晒太阳。”
“那你去湖边上?”
后院狭窄,没地方晒东西,湖边勉强有点阳光,她把人推过去,顺手又给菜园子拔了草,摘了两棵白菜几棵萝卜,多亏她这双勤劳的手,家中的素菜是够吃的。
崔兰溪被强行推到湖边去晒太阳,心情愤懑不平,将天井里的香肠和腊肉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好多日,巴不得家里来几只耗子,把那些东西全都吃光,有一次,他听得门外有野猫在叫唤,故意开门把猫儿放进来,猫儿窜上屋顶,沿着竹竿吃了半块腊肉,阿笛看见,一棍子给它打瘸了。
猫儿一瘸一拐地逃跑,再也不敢来王府偷吃,崔兰溪摸着自己的双腿,害怕有一日,阿笛给他来两棍子,这两条腿彻底好不起来。
想想,还是算了罢,毕竟自己的腿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