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容:今日你陪我到床上躺一躺,明日你帮我带样东西给你的雪贞阿姐。
“带东西?让小马去送就行了呀何必我亲自去”
“听话,这个东西很重要,必要你亲自去送”
“好吧好吧……话说今日为什么要我陪你一起到床上躺一躺?”芦花露出猥琐的表情。
张子容闭目,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假装很累,实则泪水又要从眼中溢出,打个哈欠以后,眼里自然而然就有了泪水,所以她不会怀疑。
二人回到房间以后,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张子容握紧她的手:你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芦花想了想:好呀,我给你讲九荒奇遇记,一共有十册,可以讲好几个月呢。
芦花讲故事有点奇怪,不是从头开始讲,而是从她认为有趣的地方开始讲,东讲一点西讲一点,有时候怕他听不懂又插一点前面的,按照常人听她说书,根本不知她讲得什么,偏偏张子容听得很认真,他竟然全听懂了。
“所以你也想像蓉蓉一样,历险回来以后开一个遍植奇花异草的农场,再养一堆小妖做宠物?”
“对呀对呀……开心的时候躺在花丛里睡懒觉,不开心的时候骑上白尾马赶着小妖儿玩,很难过的时候一根一根拔它们的毛缝帽子……嘿嘿是不是有点缺德……”
他用十字做梳,缓缓给她梳头,轻声道:会实现的。
二人果真从下午一直躺到第二日清晨,张子容算算时间,还有半日,她就该忘了他,他一夜未眠,看她睡得香甜,今日送她离开,永远地离开他。
是的,多么残忍,是他亲手喂她吃下过往心丹,让她忘记他,因为他要死了,他不愿她伤心,不愿她伶俜。
他照了一下镜子,练习微笑……
他伸手揉她的脸:懒虫……快起来了……
芦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她看张子容一眼后立即去洗漱,洗好以后不等他催,带上包裹,呼上雄美丽就上路。
张子容见他走远了,像一座失去平衡的大厦,颓然而倾……他倚着门失声痛哭,几乎是从门外爬回到床上的,仙侍们见状都要过来扶他,被他一一斥退。
他扒在床上深深眷恋她的余香……只愿她一生安乐无忧,福长岁好。
靠近床的窗子突然响了,张子容抬头,竟然看见芦花的笑脸,心中一惊,药拿错了?
芦花从门外冲进来:你真是个傻瓜,老实说,你昨天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哑着声音:你吃了,对吗?
芦花摇头:鬼才吃了,我偷偷在窗户上看你捣什么鬼,果然不对劲呢……
“药呢?”
“刚刚喂给雄美丽了”
“……”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搞什么诡计要把我哄走,还给我吃奇怪的丹药,莫不是凡间的忘情丹?你想让我忘记你,好再找别的女人?”
张子容不解释,没有成功,没有关系,他会再骗她吃一次。
芦花看他沉默,以为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眼泪猝然而落:果真如此?
芦花伤心地出门,被仙侍拉住:仙子若要怀疑我们大人的忠情,对他来说可太过残忍了。
“我也不想怀疑,可是他……”
“仙子,大人给你喂的的确是忘情丹,名叫过往心丹,不过他不是要去找别的女人,而是……而是他怕自己活不久了,让你伤心!所以要让你忘记他……幸好你没吃。”
芦花听罢,天崩地裂。
她揪着仙侍阿桑激动道:什么意思?他怕自己活不久是什么意思?
阿桑犹豫了一下:你真的没发现不对劲吗,谁受个伤大半年还不会好。
芦花双腿一软,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一棵桂花树下,她扶着桂花树沉吟:我当然发现了,可他告诉我他从前受伤也是这样,很久很久才能好。
“所以说你傻啊,他说什么你都信。”
“所以说他一直在骗我?”
“我们神君有他的不得已,但,内伤久经不愈也是事实,天庭医官毫无办法,我们神君恐怕……恐怕……挨不过这一关了……”阿桑硬咽道。
芦花脑中一片空白,连牙齿都在发抖,好像很冷,好像一支冰箭从她的脚底心直穿到头顶。
她想哭,却又不能哭出声,因为不能让房间里的张子容听到,咽喉像被东西扼住一般颤痛,喉间肌被反复拉扯,空气既不能从口鼻进去,也无法从口鼻出来,那一瞬间她是缺氧的,她以为自己也会死掉!人只有在极度悲痛的情况下才会发生昏厥,她昏了过去,仙侍阿桑大惊,将她扶到另一个房间休息。
张子容用传音问:她走了吗?
阿桑推一下阿元,阿元匆匆去张子容的房间回报:大人,仙子已经走了。
张子容长叹一口气,手握着一只玉雕,心里不知想什么。
阿元看罢,缓缓退下了。
等芦花醒了,她以为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直到她在门口碰见阿桑,他以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仙子,刚刚我们大人问起你了,我们骗他说你已经走了。
芦花沉默片刻,点头:拿纸笔来,我给他留一封信,然后我要出去,可能很久才会回来,你千万把这封信交给他。
芦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将张子容给她的月契带上,叫上雄美丽出发,在焰园出口看到一个小妖孩,他用衣摆裹着一堆黄橙橙的金桔,在焰园门口左顾右盼。
那小孩见有人出来,开心道:你好像是上次和张大仙一起来逍遥宫的姐姐。
芦花不认得他,但看他满身泥泞,又提到逍遥宫,想必是从太湖山长途跋涉而来,遂蹲下问他:是我,你来此处是寻张大仙的?
“对呀,大仙都快一年没来逍遥宫看我们了,爷爷让我来问问,大仙他好不好,这是去年冬结的小桔,爷爷让我带一些给大仙尝尝”他说着话就要将桔子倒给芦花,但芦花没来得及接,小桔像珍珠一样滚了一地,小妖孩一边捡桔子一边认真地问芦花:姐姐,你可不可以带我进去看看大仙?
芦花看着那一地的金桔,听着小妖孩的话,拾起一颗放进嘴里……泪落连珠,她跪在地上,抱了抱那个小妖孩,压抑着哭声,轻轻道:大仙他今日不在园中,你回去告诉爷爷,明年夏天他一定去看你们……还有,谢谢你的小桔,真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