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有个文艺晚会要录制,KISS在前一天晚上抵达安排好的酒店安置行李。
进了电梯,停在十七层的时候似乎有人进来了,她没抬起头,把脑袋都埋进围巾里。
这几天天气渐冷,她是非常怕冷的人,要不是顾及被偶遇的一点点偶像包袱,估计已经把自己裹成胖子。戴着的厚围巾宽大得可以把脖子连同头一起包进去,裹了好几圈。
她正敲着字,打算给白晓发个短信一起出去吃饭。
在密闭的电梯里,似乎有人笑了一声。
直到对方的脸凑到眼前,她才抬起头,嘴上打了招呼,脑袋却是懵的。
“...好巧,前辈。”
KIRK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才把口罩拉了上去,黑色毛线帽下露出橘色的刘海,以及弯起的眼眸。
她也戴了毛线帽,似乎是正火的同款,对方虽然也穿了羽绒服,但明显比她要更显身材,大长腿依然挺直修长,不怕冷似的。
倒越显得她穿得夸张臃肿,也不怪刚刚对方笑出声,估计是进电梯就注意到她并认出来了。
然而她盯着手机迟迟没有注意到他,没想到KIRK也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她方才如同惊弓之鸟,被对方微微俯身凑近的俊脸吓了一跳,但身体是迟钝的,只是瞪直眼睛。
对方似乎也觉得她懵懵的样子少见而有趣。
“怎么这个眼神,这么傻。”
“......”
“怕冷到这个程度?”
“我有快速变热的方法,要一起么?”
KIRK的语气向是拐卖小孩似的,对方等着她的答复,年若珍便答应了。
KIRK直接摁了负一楼的按钮,通往停车场。
年若珍才发现他进来的时候没有摁键,他是料到自己不会拒绝吗。
虽说外表是乖巧可爱受人宠爱的人设,但年若珍内心绝不是软萌萝莉,平日也最多跟平辈好友一起,她怕生,第一次跟前辈单独出去多少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
他们两个的关系又实在怪异。
“嗯?”
他正开着车,却抽空向后座伸了一只手。
“?”
“回礼,忘了?”
年若珍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生日礼物,为他主动讨要觉得有些好笑,“...在酒店,回去给前辈送过去。”
“别,Nancy知道要杀了我,明天彩排给我吧。”
KIRK看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年若珍在车内灯下脸上浮现的笑意。
“给前辈准备了什么礼物?”他问。
“你会喜欢的。我的画。”年若珍说完意识到不妥,“...Ying的画。”
“为我画的?荣幸。”KIRK挑眉,即使是在意料之中仍有些惊讶。
“那倒不是。但也给前辈省下不少钱了。”
“你的画,再贵我都买得起。”
年若珍笑了笑没说话。
车开在半路却突然停了,年若珍下意识前倾,一只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她抬眸看去,黑暗中KIRK已经别过头,收回手。
“没事吧?”
“怎么了?”
“我下去看看。”
年若珍点头,她透过车窗看到前方红绿灯的斑马路上躺着一个老人。
路灯在老人身上打下一片惨淡的白,并非年若珍以险恶之心度人,她实在没想到作为艺人的KIRK竟然会伸以援手。
KIRK搀起老人的时候,老人哆哆嗦嗦的,他稳稳地扶着,稍稍拉开口罩低头问了几句话。
老人精神不太好,听不太明白他的话,他也不急,低头倾听着,她能想象到他耐心又温柔的模样,年若珍看着车窗前的一幕思绪翻涌又沉寂下来。
KIRK一直是很温柔的人啊。
上次上错车的事件她本以为他会对她心生误会,但后来才明白,误会不曾产生,对方更多地是担心她,作为女方假如真的被扣上一顶第三者的帽子大众的针对性会更强。KIRK也许早预料到可能会有记者尾随试图拍下KIRK跟兰允的约会照片。
他很关照身边的人,即使是一个陌生人。
这次也是如此。
她敬仰他,他并不像柳成夏那样对谁都是如沐春风的温柔,他能给人以最浅却最受用的善意与尊重,这种温柔不腻,反而吸引人。
老人似乎走不动路,有车在后面鸣笛,老人一下子抖得更厉害了,被扶着颤巍巍地走了几步,KIRK也没理鸣笛声,到了车前,年若珍忙开了后座的门,将对方扶了进来。
把老人送回家附近,车停在小区门口,KIRK扶老人家下车。
老人回首望了年若珍一眼,视线在两人之间短暂徘徊。
“你俩孩子长得真好,人也好...”
老人家显然是不认识这两位红遍娱乐圈的明星,她眼中这一对年轻人心地善良又样貌好,看起来非常登对。
老人家为自己麻烦了他们不断道谢,她连连摆手表示不用在意,让老人回去好好休息。
年若珍下了车,笑着目送老人,倚在车门上等KIRK。
路灯昏黄,夜色暗沉。
停车的地方在小区的一角,避开了人行通道,周围很安静,远远听见有孩子的叫声。
来人被拉长的影子在不断靠近。
“等久了么?”他拉开手中的啤酒递给她,她接过。
“没有。”
“...在想什么?”他先灌了自己一口。
“想你打伤记者的那个时候。”
KIRK听了轻笑一声。
当时媒体都在说他恼羞成怒打伤记者,后来那位被KRIK救下的粉丝很快出面澄清,公司公关顺势放出视频关键时刻扭转舆论,爱护粉丝的爱豆人品怎么会有问题,这是重塑国民形象的关键一步。
“没后悔过么?”
“没。”他同她一样倚在车门上目光直视前方,“没必要为过去后悔。”
“前辈就是前辈啊。”她笑着调侃。
他们碰了杯。
她点燃了一支烟,咬在嘴边,他侧头看她,她的手型很好看,两指间夹着一点火星。
她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什么时候知道我是Ying的?”
“若珍,你也知道的。”他收回看她目光,似嘲似笑的一句话。
“我一眼就知道你什么样,你也一眼就能知道是我。”
“是失望吗,还是让你惊喜?”她看他的眼眸里有湿润的醉意,唇边勾起笑,她看似随口一问,却是在等他的答案。
“惊艳。”
他嘴角叼着的烟就她覆在唇上的指尖火光点燃,烟雾夹在两双注视彼此的眼眸中,不过一刹的火光照亮两人凑近的脸。
他靠近后又很快后撤身体,重新仰靠在车上。
“年若珍...”
“嗯?”年若珍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不然怎么发出如此蒙眬的声音,拖长的字令平时清亮的女声添了几分诱惑。
“我很欣赏你。”
“很早以前知道你,即使跟你并不,我也觉得,你很好。”
“为什么?”
“你不靠别人。虽然很多人愿意亲近你,但你始终不卑不亢地与旁人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不清高不做作,不虚荣不谄媚,不曾卑微也不曾目中无人。”
“你很真实。”
“...彼此彼此。”年若珍听着这个人对自己的评价却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未如此放松,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是心灵深处尘封的什么在作祟。
——“你不会再遇到一个人,能看得见你在人群狂欢背后的低迷,酒精过后的空虚,看得见你人生起承转合里潜藏的悲欢喜乐...
“没有人比得上我,看得穿你所有假象,也将你的盔甲视若无物。”
顾厉的台词是这么说的吧。
“夸完你,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他没转头,目光却落轻飘飘地在她的身上。
这位前辈的这一面,她此前从没有机会见到过。
“我对前辈,敬仰已久。”
“我知道。”他挑眉。
“夸人嘛,说点我不知道的。”
年若珍看着他,犹豫着,他等待着她的回答,她几乎要将一个突然出现的答案脱口,却抿了唇,“...以前,前辈只是前辈。”
从前KIRK这样绯闻满天飞的艺人是她避之不及的对象,何况两人私下本无交集,却因公司安排需要一起合作,KIRK最开始的时候也对这位后辈没什么好感,当然也不讨厌,但偏见总是在第一印象中自然而然地产生。
这些话是他们不会说出口的。
“那现在呢?”
她总有种他盯着自己嘴唇看的错觉,她喝了酒,嘴唇一定湿润泛红。
“现在......”
嬉闹的孩子在一声叫喊下被赶到的家长制止,周围更安静了。
她听得见酒水在易拉罐里晃动的声音,看得见对方湿润深邃的眼眸,也感受着自己突然停滞的呼吸。
“现在,是朋友。”
“很了解彼此的朋友。”
她说。
他对朋友都是如此吧,还是在兰允面前才会展露更多这样的一面?
他得到答案,勾了勾唇,脸上的笑容扩大,他喝了口酒,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应了声。
“嗯。”
她想看清他的表情,却抑制住转头的举动。
又是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聊起来,没有再提刚刚的话题。
那晚,年若珍破天荒地跟眼前的男人聊了很多,即使是跟助理经纪人,甚至于朋友都未曾深入聊过这么细致,从年少的囧事,到未来的展望,行程安排,乃至于一些生活的琐事,他们聊天,谁也不会让对方的话落地,似乎真的同朋友那样倾诉,但作为前辈,他远比她要更经验丰富。
烟快燃尽了的时候,他突然问她,“怎么样,有没有暖和一点?”
她才想起最开始他约她出来时的提议,意识到自己身上裹着的围巾还落在车上,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反倒双颊发烫。
他们都摘下了口罩,一起站在车前路灯下喝罐装的啤酒,喝啤酒的记忆只存在于她刚出道那会了,这一刻他们就好像两个普通人,朋友之间那样面对面喝酒,谈心。
“确实是个好办法。”她看着他,两个人相视一笑,直到现在她才承认他们之间的确存在无言的默契。
“我最早知道Ying,是我在画廊看到那副画,《手捧珍珠的少女》。”
“我知道那是你早期的画作,是出道以前的作品吧。”他笑着看了一眼她讶异的神色。
“我记住了这个名字,但那时我没想过是你,直到后来亲眼所见,我才猜到了你的身份。”
“我知道我们会是同类。”
他还说,“若珍,我是知道你的专辑概念以后才确定要跟你一起制作的。”
“做这一行很难做到自由自在吧。”
“是啊。”她点头。
“我原以为前辈这样的的性格,脱离常规是常事了。”
“若珍,纵使是我,也没办法随心所欲。”他的话颇有深意,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条条框框是永远存在的,但心向自由,你就是天空中的鸟。”
“而我们的自由,是做普通人的时候。”
远处的居民楼灯火通明,有早睡的住户陆续熄了灯,烟也燃尽了,落在地上零星的光。
他伸手将她凌乱地飘在脸上的发拂开,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收回手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似乎刚才不过是靠的近顺手的事。
她拢了拢衣服,看着她有些怔愣的模样,他笑了,将她手中空了的的易拉罐连同自己的一同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起风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