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族是随着阿拉伯、波斯和中亚人从唐代开始进入中国而产生的一个民族。基于这种独特的历史背景,回族的风俗习惯,深受******教和传统汉文化双重影响。
仅以回族婚礼习俗而言,既有别于信仰******教的其他民族,又不同于汉族。奇异而充满神秘色彩,遵古又贯穿喜剧元素,仿佛一道独特的风景,从中体现一个民族的历史传统和现代文明。
回族自古以来看重婚姻的严肃性和延续性,并将婚姻作为一种神圣契约长期遵守。结婚时必须举行双方同意联姻的宗教仪式,也就是******教严格规定的“尼卡哈”(证婚)仪式,婚姻才算合乎教律、有效。
和其他民族婚姻一样,回族也经过提亲、送礼和娶嫁等程序,然而实际内容却大相径庭。譬如提亲,如果一个小伙看中一个姑娘,就要托媒人去提亲。几次三番之后,如果女方父母同意,就给媒人明确表示。过去有专事说媒的媒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一手托两家,来回穿梭游说,所以俗语讲:“媒婆婆,嘴吃得油坨坨。”
有些地方除了原先的媒人之外,还要指定另两位媒人,共商下聘定亲事宜,因而才有“三媒六证”一说,可见说媒之事,并非所有人都能担当,磨破嘴皮子不说,鞋也跑烂了。我们就不止一次在婚礼上听人对新郎开玩笑说:“尕娃子听好了,你可不要‘媳妇娶进房,媒人撂过墙’啊!”
而送礼又有“落话礼”、“水礼”和大小礼之分。“落话礼”表示女方家答应亲事,接受了礼行。这个所谓礼行也叫“包包子”,包着“糖、茶、核桃仁、红枣”四样东西,且因分为“红黄绿蓝”四种包装颜色,又名“四色礼”。
“送水礼”也叫“开口礼”,实际上就是开口要“包包子”。“包包子”份额的多少,取决于女方直系亲属的多少,要“包包子”的人,除了父母,还有父母双方的老人和兄弟姊妹,少则三五家,多则一二十家。“包包子”在回族生活中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尤其在婚事当中贯穿始终。有些时候看似非常完满的一门姻缘,或许因为“包包子”出了问题,导致退婚现象发生,从而留下终身遗憾。
送“小礼”,除去“包包子”之外,就是几套衣装和化妆品。而送大礼俗称“定日子”,男方家不但要送金银首饰和“奶水钱”,还要一项就是“扎死”。这里所说的“奶水钱”,是******教的一项传统,蕴涵着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不可或缺。而“扎死”,意味着所有“爱待布”(礼数)礼行到此为止、不再派生。
在娶亲的头一天晚上,女方家还有一道“喝花茶”仪式。“喝花茶”就是新娘告别少女,走向成熟的意思,因而受邀对象均为未婚姑娘。一边畅所欲言,回忆青春年少的亲密无间;一边祈愿新娘,走进婚姻殿堂美满幸福。这是新娘人生转折的重要一晚,因而餐桌上要敬上十三个花碟子,各种糖果和糕点五颜六色,目不暇接。而那沁人心脾的一壶绿茶,倒在茶杯里,仿佛盛开的绿色花瓣,品茗于口中,则是余香满口,让人浮想联翩。在新疆伊犁一带,回族还受到维吾尔族生活习俗影响,“喝花茶”仪式结束之后,还要载歌载舞,激情欢娱至深夜才算尽兴。
“大分散、小集中”,是回族显著的分布形式,因虔诚信仰******教,“围寺而居”就成了另一突出生活特征。所以清真寺和回族的生活息息相关,既有宗教职能,又有社会职能,像婚礼这样的人生庆典,都选择在清真寺里举行。
现在清真寺的条件今非昔比,尤其是在城里,餐具一应俱全,桌椅绰绰有余,加之灶台火势旺盛,自来水方便快捷,只要大师傅手脚麻利,待上几十桌宾客根本不在话下。
回族把参加婚宴称为“吃席”,以前在乡下,一家结婚,全村吃席。特别是那些姨娘婶子们,怀里抱着一个,手里领着一个,有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到了席桌上,端来一盘菜,一人搛一筷子,就已所剩无几,哪个孩子不留神东张西望一下,再一回头就都是空盘子了,于是就“哇哇”哭喊起来,弄得一桌子人都不好意思。
再看现在的席桌,盘子摆得满满当当,有的时候甚至盘子摞盘子,让人无从下口。冒着热气的焖肉、外焦里嫩的夹沙肉、清香扑鼻的丸子,哪一个不是实实在在、让人垂涎欲滴啊!曾经有个内地朋友,因为吃过一次回族喜宴,至今记忆犹新。用他的话说:“肉多菜少,味道真好,肚子吃撑了,眼睛还没饱。”
其实真正叫绝的,还是回族人所独有的“九碗三行子”。不仅要用九只大小一样的碗盛菜,而且在摆法上也要讲究对称相等,即每边摆三碗,还要成为一个正方形,故名“九碗三行子”。除此之外,在上菜上也有技巧,先四角,再中间,而且一律不过油,吃起来不腻人且爽口,别有一番风味。
回族人娶亲这天还有许多礼节,其中“卧其里应声”最为主要。“卧其里”是阿拉伯语,意为“主婚”,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般由娘舅担任,地位仅次于新娘父母,必须终生相认。而所谓的“应声”,就是说当下程序进程,完全由“卧其里”说了算。
记得有一次参加婚礼,嗑瓜子嗑得舌头都快烂了,就是迟迟不开席,原来是“开笼礼”的程序没有走到,因而后堂大师傅有了埋怨,故意将喜宴拖延了,这时就要靠“卧其里”出面圆场,随后喜宴才能如期进行。
事实上为了烘托婚礼气氛,不少人都乐于即兴发挥一番。回族人娶亲的时候,有一个叫“认大小”的固定仪式,按平常的说法,不成亲是两家人,结了婚就是一家人,既然都是一家人,新郎官就要论资排辈说“赛俩姆”(请安)了。
于是就有人开上了玩笑。“说‘赛俩姆’一是声音要洪亮,二是要九十度躬身,你一样都不达标,重来,重来!”新郎脸一红,恭恭敬敬、认认真真又重复一遍,和第一次相比,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新郎官倒是符合了要求,可伴郎又出了问题,没有办法,只得再来一遍!”开玩笑的人吹毛求疵,不依不饶。前几日侄女结婚的时候,我甚至看见有人让新郎站在凳子上说“赛俩姆”,新郎本来个子就大,站在凳子上就像踩着高跷,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看着让人担心,可新郎实在娶妻心切,一次又一次完成着高难度动作,直到对方满意为止。
“认大小”一般都是在“卧其里”引导下进行的,但也有岳母亲临一线指挥的,就像我们的一个亲戚,娶亲那天就是她领着女婿和伴郎说“赛俩姆”。不仅如此,她还循序渐进,发挥到极致,将新郎带到自己老公面前,一本正经地说:“认清了,看好了,这就是你的岳父大人!”惹得周围一帮人哄堂大笑。
按照回族传统礼俗,娶亲这一天,婆家除了给新娘一份“催妆礼”,也就是一套衣服,还有一份事关重要的“裙带钱”。这个“裙带钱”必须男女双方数目相等,类似于新娘的私房钱,押在箱底不能轻易花销,所以民间俗语说:“裙带钱装得齐,一辈子不受气。”
回族人父母不迎亲,一般都是新郎的长辈和同辈等几个象征性的人物代劳,男的须是德高望重和念经的人,女的则要德淑贤惠的小媳妇。而送亲也是如此,必须有目标进行选择,所以这个机会都给了那些亲朋好友。
这个时候,等候在家的新郎父母,或许已经被那些迫不及待的人们“乔装打扮”起来。或者涂成大花脸,耳朵上再挂一串红辣椒;或者反穿皮袄,后腰插一把大扫帚。都说结婚三天没大小,这在回族婚礼“耍公婆”的游戏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想想看,在一个极具淳朴民风的乡村院落,几个想象力特别丰富的青壮年,不知从哪里牵来一头毛驴,三下五除二就让公公倒骑在驴背上,一人前面牵着,一群人后面追赶着。如果是一头老实听话的毛驴倒也罢了,一路小步慢跑,虽小有颠簸,却也优哉游哉;如果是一头欺生的犟脾气叫驴,哪里容忍如此“前呼后拥”瞎折腾,说不定老公公刚一跨上驴背就挣脱缰绳跑开了,而且一边跑一边“昂哧昂哧”高叫着,一不留神,一个蹶子就把你给撂下来了。
到了城里,就是另一番景象,倒骑毛驴,换成公婆一同拉亲车。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公婆,喜笑颜开,情绪激昂,俨然摆出一副“只知低头拉车,不知抬头看路”的架势,实际上都是做做样子而已,几百公斤的铁疙瘩,根本就不是人拉的,再说了,迎亲车上坐着自己的亲儿子和儿媳妇,即使司机忍心,他们也不忍心呀。
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结婚第二天早晨,女方家人要做好包子端到新郎新娘面前,俗称“睁眼包子”。就是说娘家人有意在包子当中,搭配一两个特别咸,或者特别辣的包子,其用意既有戏耍的成分,也有考验女婿是否心细的因素。如果是个愣头青,狼吞虎咽之后,或许真的碰上其中一个,从而随之大呼小叫起来,一来显得不成熟,二来还成了笑话。如果早有思想准备,即使不小心吃到了,也一定会在不动声色中吞进肚里,因为生活的酸甜苦辣,从此时起已经真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