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不敢给龙添上眼睛，如果添上了，龙就会飞升。
画家也不敢给蛇画上毒牙，不然他将有危险。
画家只能画一张美女的背影，不然，他将会沉沦……。
这些剩下的颜料可怎么处理：他怕随手一甩，就有无数的小人出现。女娲造人的悲剧，可不能重演！
——大石新语
一
1.在很久很久以前，百花村还是个规模不大的小山村。村子里只有十来户人家，人口总数不过半百，显得很冷清。
除了这十来户人家外，还有一个在山洞中修炼的神仙。这个山洞叫作“三一洞”。洞的门帘上有一副对联：“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这个神仙名叫大石山人。他刚刚住进来的那些年，经常爱吟唱一首歌：
“阊阖开，天衢通。
被我羽衣乘飞龙。
乘飞龙，与仙期，
东上蓬莱采灵芝。
灵芝可服食，
年若王父去终极。”
只要是稍微有点文化的人，就能从他的歌声里听出来，他不过就是想要乘飞龙，与仙人交游，去那缥缈之地，采灵芝，服食之，追求那长生之道罢了。上百年的时间过去了，那大石山人看起来却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说明他追求的长生之道已然达到。于是他不再唱初来时那首歌，改唱下面一首了：
“桂之树，桂之树，
树生一何丽佳！
扬朱华而翠叶，
流芳布天涯。
上有栖鵉，下有蟠螭。
桂之树，得道真人咸进，
教尔服食日精。
要道甚省不烦，
淡泊无为自然。
乘跷万里之外，
去留随意欲存。
高高上际于众外，
下下乃穷极地天。”
从他的这首歌里，听出来的却又是另一番境地了，他不仅是要追求那长生之道，还要跟那仙人，探讨那神仙之境。转眼，又是一百年的时间过去了，那大石山人看起来却还是三四十岁的样子，说明他已然达到了神仙的境界。于是他不再唱初来时那首歌，改唱下面一首了：
“歇脚兰圃，幽居南山。
朝起平皋，夕宿长川。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嘉彼钓叟，得鱼忘筌。
郢人逝矣，谁兴尽言。”
从他这首歌中，不难知道，他是要在这儿隐居，过神仙一般的日子了。细心的人发现，最近，大石山人的身边，多了一只小白鹅。
2.某一天，一位过路的村民从三一洞外经过，见到陡崖之下雪堆着粉，烟云壁上倒挂着冰；洞前几树寒梅初放，又有一丛瘦竹自青。不觉叹道：“这本来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荒洞，自从有了人住，就变得这般仙气十足起来。可见山川虽秀，无人不灵啊。”正叹息间，只听得吱呀一声，洞门开处，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来，但见他骛髻双丝绾，宽袍两袖风，真个是丰姿英伟，象貌清奇，果然是仙风道骨，比寻常俗子不同。此人正是大石山人。
大石山人出得门来，对着村民一拱手，道：“老乡有何见教？”
村民也不客气，望着洞口上那“三一洞”几个大字，道：“请问先生，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洞叫作‘三一洞’？”
大石山人笑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那个村民却不想罢休，他继续说道：“‘三一’、‘三一’，据我看来，应该是三个一的意思。请问，究竟是哪三个一呢？”
大石山人是一个随和的人，他不想惹得村民问第三遍，于是只得说：“因为这洞里有‘一’个山人、‘一’只小白鹅……。”
村民道：“还有‘一’个什么？”
大石山人道：“没有了呀。”
村民道：“你这才两个‘一’呀。”
是呀，你给它取名“三一洞”，那就应该有三个“一”才对呀。
大石山人不说话，只是神秘地笑了笑。在许多时候，大石山人的脸上，都挂着那种笑，神秘而亲切。
村民不好再问下去了。可是，大石山人那神秘的微笑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他临走的时候，把脖子伸得老长老长，总希望能够从三一洞中望出“一”个什么来。但是正如大石山人所说的那样，三一洞中除了“一”个山人和“一”只小白鹅，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看来，这“三一洞”中，迟早还会多出“一”个什么来。
不然，它就不应该叫作三一洞。
二
1.大石山人养的那只小白鹅很可爱。它不仅有一身洁白的羽毛，而且还有一张能够说出人话来的嘴巴。早晨，你若是从那里路过，就会听见它在唱大石山人教它的歌：
“乘风高逝，远登灵丘。
结好松乔，携手俱游。
朝发太华，夕宿神州。
弹琴吟诗，聊以忘忧。”
晚上，若是你回来，从那儿经过，你还是会听见它在唱歌，不过唱的又是另一首了：
“悠悠自乐，面壁可珍。
含道独坐，弃智遗身。
寂乎无累，何求于人。
长寄灵岳，怡志养神。”
它不仅能够听懂大石山人的所有话语，而且能够帮大石山人做许多事情。比如，有人来三一洞拜访大石山人，它就会礼貌地把来人挡在洞口：“他正在打坐呢，这阵不能见你，改天吧。”又比如，两只燕子带着儿女，想到三一洞里来筑巢，它就会告诉燕子们：“你们还是到别处去找地方吧，这儿不适合你们。”又比如，两只蜜蜂追打着，飞到三一洞来，它就会劝它们：“别在这儿疯打啦，快去采蜜吧。”
大石山人对小白鹅，比对亲人还要好。他告诉那些不把小白鹅当人看待的人说：“别小瞧了它，它其实比某些人好多了。”
因为大石山人对这只小白鹅非常喜欢，所以对它就百般宠爱；因为他对这只小白鹅百般宠爱，所以就对它百般迁就；因为他对这只小白鹅百般迁就，所以对它提出来的任何要求，他都想方设法去满足。如果小白鹅哪一天提出来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给它摘一颗——不，不是一颗，而是它要多少颗就是多少颗——下来。好在小白鹅走路的时候老是喜欢往地上看，对天上的星星不感兴趣，不然，天上的星星就要遭殃了。
2.小白鹅只对地上的事情感兴趣。它喜欢那条潺潺流淌的小河，它常常到河里去玩耍。它看见河里有一种东西：一把刀，顺河飘，有眼睛，没眉毛。那是什么呀？那是鱼。它听见鱼和水在说着悄悄话。鱼对水说：“你看不见我的眼泪，因为我的泪在水里。”水对鱼说：“我能感受到你的眼泪，因为你的泪在我的心里。”它们这是说的什么呀，小白鹅听不懂。它又看见了一个东西，银白色的身子弯曲着，头上长着一对大钳子，嘴上长着3对长须，真像一个驼背的老人。小白鹅正在琢磨呢，那个东西就唱起来：“头戴一顶将军帽，手执双龙偃月刀。大粗脖子弯弯腰，身穿一件银白袍。年纪不大胡须长，又会游来又会跳。我是龙虾好汉子，随波逐流乐逍遥。”啊，小白鹅终于明白了：这是虾。
但是河里的鱼儿虾儿们见了小白鹅，都远远地躲开去。因为鱼儿虾儿们只知道，鹅是要吃小鱼小虾的；但它们并不知道，唯有这只小白鹅不吃小鱼，也不吃小虾。小白鹅总是对着远远躲开的小鱼和小虾喊：“你们别走呀，你们别走呀。”可是，回答它的，只有那哗啦啦的小河水。
小白鹅也喜欢到树林里去玩。它看见一群个子小小的虫儿在忙碌：小小虫儿很勤劳，它的本领真不小，会把粮食搬，还会打地道。它们是啥呀？还是猜个谜语吧：远看芝麻撒地，近看黑驴运米，不怕山高道路陡，只怕跌进热锅里。原来它们是蚂蚁。小白鹅还看见了一个东西：细细长长一条龙，天天躲在泥土中，它是庄稼好朋友，钻来钻去把土松。它是啥呀？是蚯蚓。
但地上的蚂蚁和蚯蚓见了小白鹅，都赶紧躲进树缝或泥土里去。因为蚂蚁和蚯蚓们只知道，鹅是会伤害它们的；但它们并不知道，唯有这只小白鹅善良到不忍心踩着蚂蚁的一条小腿，更不忍心踩着蚯蚓的小尾巴。小白鹅总是对着早早就躲开的蚂蚁和蚯蚓喊：“你们别走呀，你们别走呀。”可是，回答它的，只有那过路的风声。
小白鹅好不容易见到了一只小动物，它：红眼睛，白衣裳，尾巴短，耳朵长。原来这是一只小白兔呀。小白兔可真好看：两只耳朵长又尖，短短尾巴翘后边，两只眼睛像玛瑙，一张嘴巴分三片。它急忙跟小白兔打招呼：
“小兔儿乖乖，
快点儿过来；
我们一起捉迷藏，
玩他个痛快。”
小白鹅热情的邀请，只换来小白兔的不睬——
小白兔不但没有过来，反而却慌慌张张地跑开了，因为小白兔的妈妈警告过小白兔：千万别跟陌生人说话！
唉，小白鹅真孤单呀——
小白鹅，真孤单。
找鱼儿，鱼儿躲；
找小虾，小虾闪。
蚂蚁见了它，直往树缝钻；
蚯蚓见了它，躲进土里面。
想跟兔子说句话，
小兔子吧嗒吧嗒
跑开啦……
三
1.小白鹅往前走，它看见了一只动物：尖嘴尖耳尖下巴，细腿细脚细小腰，生性狡猾多猜疑，尾后拖着一丛毛。不是狼，不是狗，看见人就往旁走。这不是狐狸吗！小白鹅高兴地跟狐狸打招呼：
“狐狸乖乖，
快点过来，
我们一起捉迷藏，
玩他个痛快。”
狐狸正漫不经心地散着步呢，见了白鹅，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听到白鹅热情的招呼声，狐狸不但没有露出高兴的神情，反而一脸的严厉：“小白鹅，你别过来。——哎，哎，请你离我远一点儿，好不好？”
这可是天下的怪事。我们知道，别的狐狸见了鹅，恨不能马上扑上去。因为鹅可是它们的美餐啊。何况这美味自动送到它的嘴边来呢——这只狐狸怎么啦，它好像反而有点儿怕小白鹅！
小白鹅听了狐狸的话，委屈地道：“为什么？”
“咕……”，狐狸的喉咙里发出响亮的一声。它吞了一大口口水，看来，小白鹅还是勾起了它的食欲。不过，狐狸很快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它对小白鹅道：“如果你离我近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一口吃了你。”
小白鹅道：“哦？”
狐狸道：“说实话，在我眼里，你真是一道美餐……”
小白鹅道：“啊？！”
“咕……”，狐狸的喉咙里再次发出响亮的一声。它又吞了一大口口水，对小白鹅道：“我虽然想吃了你，但是我又不敢……。”
小白鹅道：“为什么？”
狐狸道：“因为我认识你，我知道你是三一洞大石山人家里的，如果我吃了你，大石山人是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你最好是离我远一点儿。”狐狸唱道：
“看着，看着
看着美食在我眼前路过。
我是这么无可奈何，
我的心经受巨大折磨！
啊，我请求你的原谅
原谅我
原谅我无法拒绝贪欲，
原谅我学不会苦中作乐。
看着吃不着，
遇见你，是我的错。
我知道你不会属于我，
这让我心如刀在割。
啊，只有远离了你
我才会解脱。
啊，只有你远离了我
我才会解脱。”
2.“嘻嘻，既然你不敢吃了我，我为什么还要离你远点儿呢？”小白鹅道，“我偏要靠近你，你得陪我玩！”
狐狸吓得直往后退：“请你别靠近我！”
小白鹅却一步步朝狐狸走过去。它甚至在央求狐狸：“陪我玩一会儿嘛，陪我玩一会儿嘛——”
“不行！”狐狸坚决地道，“万一你出了事，我可怕背黑锅。”
狐狸说完，匆匆跑掉了。
唉，真是稀奇事啊——
稀奇稀奇真稀奇，
麻雀踩死大公鸡，
蚂蚁身长三尺六，
八十岁的老头儿
坐在摇车里。
稀奇稀奇真稀奇，
麻雀踩死大公鸡，
蚂蚁身长三尺六，
小白鹅吓跑
老狐狸
四
1.有了跟狐狸的这一段对话，小白鹅的胆子就更大了。它继续往前走。它看见了一只动物：猫脸爱吃肉，最爱大声吼。黄色条纹装，自称山大王，呲牙一声叫，百兽都吓跑。这不是老虎么。老虎正威风八面地在巡山。小白鹅高兴地跟老虎打招呼：
“老虎乖乖，
快点过来，
我们一起捉迷藏，
玩他个痛快。”
它欢呼着朝老虎跑过去。老虎正精神抖擞地前行呢，见了小白鹅，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听到小白鹅热情的招呼声，它不但没有露出高兴的神情，反而一脸的警惕。它盯着小白鹅看了好一会儿，才严肃地道：“小白鹅，我可不敢跟你捉迷藏。”
小白鹅道：“难道你也怕我？”说着，就张开翅膀，朝老虎跑去。
老虎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叫道：“小白鹅，别过来，别过来！请你——请你离我远一点儿！”
这可是天下的奇怪事。我们知道，别的老虎见了鹅，恨不能马上扑上去。因为鹅可是它们的美餐啊。——这只老虎怎么啦？
小白鹅听了老虎的话，委屈地道：“为什么？”
“咕……”，老虎的喉咙里发出响亮的一声。它吞了一大口口水，对小白鹅道：“如果你离我近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一口吃了你。”
小白鹅知道为什么了，但它却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道：“哦？”
老虎道：“说实话，在我眼里，你真是一道美餐……”
小白鹅道：“啊？！”
“咕……”，老虎的喉咙里再次发出响亮的一声。它又吞了一大口口水，对小白鹅道：“我虽然想吃了你，但是我又不敢……。”
小白鹅道：“为什么？”
老虎道：“因为我认识你，我知道你是三一洞大石山人家里的，如果我吃了你，大石山人是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你最好是离我远一点儿。”
2.“嘻嘻，既然你不敢吃了我，我为什么还要离你远点儿呢？”小白鹅道，“我偏要靠近你，你得陪我玩！”
老虎吓得直往后退：“请你别靠近我！”
小白鹅却一步步朝老虎走过去。它甚至在央求老虎：“陪我玩一会儿嘛，陪我玩一会儿嘛——”
“不行！”老虎坚决地道，“万一你出了事，我可怕背黑锅。”老虎说完，就打算跑开了。
老虎刚转过身子，还没有来得及迈开步子，小白鹅就大叫起来：“老虎，你给我站住！”
老虎只得停下脚步，气恼地道：“这世上历来都是你们鹅类见了我逃跑，今天我主动走开，你还要怎么着？”
小白鹅道：“如果你不陪我玩，我就一头撞死在这树干上！”
老虎道：“你撞死在树干上，关我什么事？”
小白鹅道：“要是大石山人知道我是因为你而撞死的，他不找你算账就算我白丢了性命！”
老虎道：“求求你，小白鹅，你就让我走开吧。要是这林子里的野兽看见我陪你玩，我还有点儿面子吗？”
小白鹅道：“我不管，我不管！你今天遇到我，就得陪我玩，不然我就——”说着话，小白鹅又做出要撞树的样子来。
老虎没有办法，只得陪小白鹅玩了一整天。临别的时候，小白鹅对老虎道：“明天继续陪我玩。”老虎答应得很爽快。可是第二天，小白鹅连老虎的一根毛也没有见着。
五
1.小白鹅虽然无忧无虑，但感到很孤单。因为大石山人成天只顾着修炼，抽不出多少时间跟它玩。至今还没有一个愿意陪它玩的小伙伴。
小白鹅在大石山人面前嘀咕：“好无聊啊。”
大石山人道：“你觉得无聊，就跟我来练功。”
小白鹅道：“我才不跟你练功呢。练功比无聊更无聊。”
大石山人道：“那么你下山去，跟村子里的人玩。”
小白鹅道：“那些人见到我，就恨不能把我捉去，拔了毛做羽绒，炖了肉下酒。谁还有跟我玩耍的心思？”
大石山人道：“那么我从天上给你摘几颗星星下来——”
小白鹅道：“我不要星星。”
大石山人道：“为什么？”
小白鹅道：“星星不会说话。”
大石山人道：“我叫狐狸来陪你玩——”
小白鹅道：“我不要狐狸。”
大石山人道：“狐狸会说话呀。”
小白鹅叹了口气，道：“狐狸见了我就想躲，你就是叫了它来，它也不会真心陪着我。”
大石山人道：“我叫老虎来陪你玩——”
小白鹅道：“我不要老虎。”
大石山人道：“为什么？”
小白鹅道：“唉，老虎曾经陪我玩过一天，它老是怕林子里的野兽看见了，——那样它就觉得特没面子。你就是把它叫了来，它也不会安心陪着我。”
大石山人道：“那么你就只好无聊着了。”
小白鹅道：“不，不嘛！”
大石山人道：“那你怎么办？”
小白鹅道：“你陪我玩。”
大石山人道：“我得练功。”
小白鹅道：“那么你找一个人来陪我玩。”
大石山人道：“我找不到人来陪你玩。”
小白鹅道：“你找不到人来陪我玩，那么你就生一个人出来陪我玩。”
大石山人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喜欢的女孩，我也曾经打算和她结婚生小孩，可是后来她不见了，如今我决定一辈子都不结婚，怎么能生一个人出来？”
小白鹅道：“你不能生一个人出来，那么你就造一个人出来。”
2.要是其他的人听了小白鹅的话，一定会拒绝它。可是大石山人听了，不但没有说“不”，反而高兴地道：“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这个想法好，有创意。你等着，我就造一个人出来，让他陪你玩。”
唉，这也是稀奇事啊——
稀奇稀奇真稀奇，
麻雀踩死大公鸡，
蚂蚁身长三尺六，
小白鹅吓跑
老狐狸
稀奇稀奇真稀奇，
造人本是上帝事，
大石山人要造人，
不知能不能
跟那上帝比？
3.大石山人答应了小白鹅的要求，就带着它走出三一洞来。那时候正是飘雪的冬天，他们一起来看漫天的大雪——
那飞舞的雪花，一朵，一朵，又一朵，像是漫天的蒲公英，在苍茫的天空中颤动、沉浮、舞蹈。
那飞舞的雪花，一朵，一朵，又一朵，像翩跹的粉蝶，欣喜地闪耀着她的“翅膀”，把晶莹的絮片撒向人间。
柳絮一般的雪，芦花一般的雪，轻烟一般的雪，流转，追逐，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尘不惊。
他们被这美丽的雪景迷住了。大石山人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几片雪花接在掌中。他们一齐来欣赏这美丽的雪花：一朵朵六角小花，玲珑剔透，无一重样。哪一位艺术家能设计出如此精巧的纹路？哪一位雕刻家能雕出如此细致的工艺？与其说它们是大自然的杰作，不如说它们是天宫里某位仙子的眼泪！
……仿佛有一只白色的巨翼正在冥冥之中掩过大地，不知不觉眼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满山都是积雪。大石山人就用手团起一捧雪来，捏起了雪娃娃，他一边捏，一边唱：
雪娃娃，
雪娃娃，
一个雪娃娃，
也有那眉毛
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会眨；
雪娃娃，
雪娃娃，
一个雪娃娃，
也有那鼻子
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说话。
他是个假娃娃
不是个真娃娃
他没有亲爱的妈妈
也没有爸爸
雪娃娃，
雪娃娃，
一个雪娃娃，
谁做他妈妈
谁做他爸爸
永远爱着他。
一首歌唱完，大石山人就把一个雪娃娃捏好了。浓眉毛、大眼睛、挺鼻子、红嘴唇，还有一双小巧的手、一对修长的腿，好可爱的雪娃娃呀！他把雪娃娃递给小白鹅，道：“拿去玩？”
4.小白鹅叫道：“我不要，我不要！”
大石山人道：“又怎么啦？”
小白鹅道：“我没有手，怎么拿着他？”
大石山人道：“你没有手，我就给你变化出一只手来，好吗？”
小白鹅道：“不好，不好。我这个样子，如果长出一只手来，多难看！”
大石山人道：“那怎么办？”
小白鹅用嘴巴指着雪娃娃道：“你看他——
不会说话不会笑，
不会跑也不会跳；
我走路他跟不上，
我生气他不会恼；
这样的娃娃有什么用，
我不要不要就不要！”
大石山人道：“好吧，我让他——
又会说话又会笑，
又会跑来又会跳；
你走路他跟上，
你生气他会恼；
这样的娃娃多么好，
看你现在要不要！”
大石山人对着雪娃娃吹了口气，雪娃娃就活了。变成了一个会说笑会跑路的娃娃！
小白鹅高兴得跳起来：“我要，我要！”小白鹅唱起来：
雪娃娃，
雪娃娃，
一个雪娃娃，
也有那眉毛
也有那眼睛
眼睛它会眨；
雪娃娃，
雪娃娃，
一个雪娃娃，
也有那鼻子
也有那嘴巴
嘴巴会说话。
他是个真娃娃
也是个乖娃娃
他没有亲爱的妈妈
也没有爸爸
雪娃娃，
雪娃娃，
一个雪娃娃，
我做他妈妈
我做他爸爸
永远爱着他。
六
1.小白鹅领着雪娃娃高高兴兴地走了。走了一会儿，又停住了。它领着雪娃娃跑回来。它的事情真多。但是大石山人不烦它，冲着它笑道：
“还有什么事？”
小白鹅道：“我忘了问：这个雪娃娃是男孩，还是女孩？”
大石山人对它提出的这个问题不但不嫌烦，反而表扬它：“真是个细心的孩子。——你喜欢跟男孩玩，还是喜欢跟女孩玩？”
小白鹅道：“当然是女孩。”
“既然你喜欢跟女孩子玩，”大石山人道，“那么这个雪娃娃就是个女孩子好了。”他用一块布，做了一身女孩子的衣服，给雪娃娃穿上了。
“啊，这是个多么漂亮的小女孩呀！”小白鹅端详着雪娃娃，赞美道。它牵着雪娃娃的手，高高兴兴地走了。走了几步路，又停住了。它领着雪娃娃跑回来。它的事情真多。但是大石山人不烦它，冲着它笑道：
“还有什么事？”
小白鹅道：“我忘了问：这个雪娃娃有名字吗？”
“你真是个细心的孩子，”大石山人道，“我倒是忘记给她取名了。——你就叫他雪娃娃，不是挺好吗？”
小白鹅道：“天下的雪娃娃可多了，不行，她得有个与众不同的名字！”
大石山人对小白鹅提出的这个要求不但不嫌烦，反而表扬它：“你不但是个细心的孩子，你还是个有心的孩子。——你喜欢她叫什么名字？”
小白鹅道：“我不知道，还是你取吧。”
“这个雪娃娃越看越好看，我都有些喜欢他了，”大石山人道，“我希望他冰雪一样聪明，就叫冰咯咯吧。”
“不好，不好，这多像个男孩子的名字呀，”小白鹅歪着头想了想，看着雪娃娃一身的红衣服，就道，“还是叫她小红吧。”
2.那个冬天，白鹅有雪娃娃小红作伴，别提玩得多高兴了。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转眼就到了春天。春风解冻，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小红越来越不愿意出门。可是任性的白鹅（这时候的小白鹅已经长大了，我们再也不能叫它小白鹅了）还是天天带着他出门。
这一天，一轮灿烂的太阳挂在天上，照得大地暖暖的。白鹅拍拍翅膀，伸了个懒腰，兴致勃勃地对小红道：“今天天气真好，走，我们到河里去玩。”
小红道：“今天我们就别去了吧。”
白鹅道：“为什么？”
小红道：“我，我不想去。”
白鹅道：“你必须陪我去！”
小红道：“为什么嘛？”
白鹅道：“你知道有位诗人写的诗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鹅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雪娃出门时。”
小红道：“我不知道有这么一首诗。”
白鹅道：“你不知道没关系，只要我知道就行了。——走吧，走吧！”不由小红分说，拉了她就走。
小红被白鹅逼着到了河里，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这下可急坏了白鹅，它在河面上找了个遍，也没有见到小红的影子。
3.白鹅遇到一条路过的大金鱼。它自从有了小红这个玩伴，平时是理也不理人家的，这回可放下了架子：“大金鱼，你好，我向你打听个事情，好吗？”
大金鱼道：“你讲。”
白鹅问：“你看见小红了吗？”
大金鱼回答：“没看见。”
白鹅遇到一只路过的大螃蟹。它自从有了小红这个玩伴，平时是理也不理人家的，这回可放下了架子：“螃蟹大哥，你好，我向你打听个事情，好吗？”
大螃蟹道：“你讲。”
白鹅问：“你看见小红了吗？”
大螃蟹回答：“没看见。”
白鹅遇到一只路过的大乌龟。它自从有了小红这个玩伴，平时是理也不理人家的，这回可放下了架子：“乌龟大叔，你好，我向你打听个事情，好吗？”
大乌龟道：“你讲。”
白鹅问：“你看见小红了吗？”
大乌龟回答：“没看见。”
白鹅急得要哭了。大乌龟见多识广，对白鹅道：“现在天气转暖，你的小红可能已经融化在这河里了。”
七
1.白鹅回到山洞，哭着把小红丢了的事情说给大石山人听。
大石山人道：“小红是冰雪做的，天气转暖，她就不应该出门，谁叫你把她拉出去的？大乌龟说得对，你的小红可能已经融化在河里了。”
白鹅哭了。
大石山人安慰它：“你别哭，我用木头再给你做一个小人儿，让它接替小红陪你玩，好不好？”
白鹅一听，气得直拍翅膀，叫道：“不要，不要，我不要木头人，我只要雪娃娃！我只要雪娃娃！”
“你要雪娃娃，也要等到有积雪的时候呀。”大石山人对白鹅道，“那么你就耐心地等待，等到今年冬天到了，这山上有了积雪，我再重新给你做一个雪娃娃。好吗？”
白鹅一听，气得直拍翅膀，叫道：“不要，不要，我不要你重新做的雪娃娃，我只要小红！”
大石山人道：“可是小红已经融化在河里了……。”
白鹅叫起来：“我不管，我不管，我只要小红！”
大石山人对白鹅这样的要求不但不生气，还表扬它：“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走，我陪你到河里去，看能不能把小红给你找回来。”
2.大石山人领着白鹅来到河边。
白鹅对着天空喊：“小红，小红！”
白云在天空悠悠地飘过，仿佛在回答：“小红不在了，小红不在了！”
白鹅对着河岸喊：“小红，小红！”
河岸的垂柳在风中轻轻地摇摆着，仿佛在回答：“小红不在了，小红不在了！”
白鹅对着河面喊：“小红，小红！”
河水哗哗地流淌着，仿佛在回答：“小红不在了，小红不在了！”
白鹅不喊了，它蹲在岸边，仿佛身上的力量已经随着刚才的呼喊跑光了。它不想站起来。大石山人对它说：“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照着我的话去做，我就一定能够把小红给你找回来。”
白鹅听了大石山人的话，仿佛身上立刻就充满了力量。它立即就站了起来：“好，我一定听你的！”
大石山人用手捧起一捧河水来，递到白鹅的嘴前，对它下了一道命令：“你喝下这水。”
白鹅毫不犹豫就喝了。喝完后，它问道：“我为什么要喝这河水？”
大石山人道：“小红的魂魄就在这水里。”
白鹅道：“这么说，我把小红的魂魄喝进了我的肚子里？”
大石山人道：“是呀。”
白鹅叫起来道：“啊呀，这么说，我把小红吃掉了？”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大石山人对白鹅道，“你并没有吃掉小红，现在，你的肚子就是小红的魂魄寄居的房间。她要借你的力量重生。”
白鹅欢快地叫起来：“能够让小红在我的肚子里住着，然后借助我的力量重生，那该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呀！”
3.在常人的眼里，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但是在白鹅的眼里，这三个月仿佛比三年还要漫长。性急的白鹅不知道小红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就对大石山人道：“我要看看小红。”
大石山人道：“她吸取的力量还不足以让她重生。”
白鹅道：“我想要看看她。”
大石山人道：“你就耐心地等等吧。”
白鹅叫起来：“我要看看她！我就是想要看看她嘛！”
大石山人拗不过白鹅，只得依了它，对它道：“那么你把她吐出来吧。”
白鹅使劲儿一呕，吐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来，这东西肉嘟嘟的，只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还拖着一条细细的尾巴。原来是一只蝌蚪。
白鹅叫起来：“难道这就是我那可爱的小红？”
大石山人对白鹅道：“你别大声嚷，赶紧把她吞进肚里去，在外面呆久了会伤了她的元气。”
白鹅不敢多说话，一口把蝌蚪吞进了肚子。
4.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在常人的眼里，这三个月眨一眨眼就过去了；但是在白鹅的眼里，这三个月仿佛比三十年还要漫长。性急的白鹅不知道小红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就对大石山人道：“我要看看小红。”
大石山人道：“她吸取的力量还不足以让她重生。”
白鹅道：“我想要看看她。”
大石山人道：“你就耐心地等等吧。”
白鹅叫起来：“我要看看她！我就是想要看看她嘛！”
大石山人拗不过白鹅，只得依了它，对它道：“那么你把她吐出来吧。”
白鹅使劲儿一呕，吐出一个麻乎乎的东西来，这东西肉嘟嘟的，比指甲盖大了那么一点点，它长着四条腿。原来是一只小青蛙。
白鹅叫起来：“难道这就是我那可爱的小红？”
大石山人对白鹅道：“你别大声叫，赶紧把她吞进肚里去，在外面呆久了会伤了她的元气。”
白鹅不敢多说话，一口把青蛙吞进了肚子。
白鹅对大石山人道：“已经六个月了，小红怎么才长那么一点点？”
大石山人道：“前六个月她长得缓慢，以后就长得快了。”
白鹅道：“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大石山人道：“还有四个月。她就会长大了。你可要有耐心，再也不能随
便地把她吐出来看了。”
八
1.白鹅耐心地等了四个月。这四个月在常人的眼里也就不过是四个月；但是在白鹅的眼里，这四个月简直就是四十年！如果再让它等下去，它就要崩溃了！它对大石山人道：“现在我可以看看小红了吧？”
大石山人道：“可以。”
白鹅使劲一呕，吐出一个小人儿来。啊，可不就是小红！
小红小小的个头，整个人只有拇指那么大。她躺在地上，显得那么虚弱；她小小的胸脯在微微地起伏着。她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白鹅对大石山人道：“她这是怎么啦，她怎么闭着眼？”
大石山人道：“你别着急。看我的。”
大石山人对着小红吹了一口气，小红就睁开了眼。
白鹅叫道：“她怎么不站起来？”
大石山人道：“你别着急，看我的。”
大石山人对着小红又吹了一口气，小红就伸伸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从地上站了起来。
白鹅道：“她太小了。”
大石山人道：“你别着急。看我的。”
大石山人对小红又吹了一口气，小红的身子扭一扭，就长高一点，再扭一扭，又长高一点，后来就长成了一个两岁孩子的模样。
白鹅叫道：“她怎么不说话？”
大石山人道：“你别着急，看我的。”
大石山人对着小红又吹了一口气，小红就转转眼珠子，对白鹅叫起来：“嘻嘻，这儿有一只鹅，真好看，我要骑着它玩！”
2.白鹅叫起来：“她怎么不认识我啦？”
大石山人道：“你别着急，看我的。”
大石山人用巴掌在小红的头上拍了一下，喝道：“小红，你怎么不认得它了？”
小红的眼珠子又转了几转，拍手叫起来：“对了，我叫小红，你，你——你是……”她指着白鹅，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你是大白鹅，我在你的肚子里呆了十个月。”
大石山人道：“对，你应该叫它妈妈。”
小红叫了一声“妈妈”，就跑过去，抱住了大白鹅。
现在，如果哪个村民再来问大石山人：“为什么要把这个山洞叫作‘三一’洞？”那么大石山人就再也不会用他那惯常的神秘一笑来作敷衍了，他会明确地告诉他们：“因为这洞里有‘一’个山人、‘一’只小白鹅、‘一’个小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