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又叫了，天光破晓，一会你这家就消失了，孤魂野鬼的命可真不好，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自杀？其实你蛮好的，有技术，又上进。”
他们又到了空中，泷又一次望着消失的家，现在他的坟上盖了一层的雪，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像极了电影里的地狱的某一层。
“你会不明白，你都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为什么死，你想不通？”
“看破红尘，不为名利，那你出家好了。”
“我倒是想过要出家的，可是我又特别好色，你懂的，出家人不可以……”
“你还有点自知自明，那你为什么不在有尼姑院的庙里当和尚。”小不点坏笑，她现在的笑跟人间一模一样，眼睛大大的，蛮可爱的。
“你的大脑里想的是什么东西啊，乱说八道的。”
泷揉乱了小不点的头发，小不点是他的同学，可是论长相和年龄，像极了父子。
泷这些年很沧桑，而小不点还是死时十七岁的样子，可爱动人，皮肤超好，很多时候，泷会产生一种错觉，小不点是他的后生晚辈，特别是在小不点笑的时候，那样子，实在像她四叔家，他的妹妹。
“我的头发别弄乱，现在很多和尚都不需要尼姑了，他们都开豪车，在都市里找美人了。”
“你觉得我的罪还不够，当一回花和尚之后再死，让你再带我看一回我，说我道德有问题。”
泷被小不点说的哭笑不得，她的那双大眼睛不是一般的搞怪，在空中飞着，长发挡起了一边的脸，好玩极了。
其实那种好玩只是泷的自以为是，他要是活着的时候看到小不点这样，非得吓的半死不可。
习惯，习惯是个好东西，一个女人再怎么丑，看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其丑了。
一个女鬼再恐怖，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你道德没问题吗？”小不点反问。
“你丫闭嘴，讨厌。”
“讨厌的是你，我现在越来越有人间的感觉了，看你每做一次恶，我就每难受一次。”
“你为我难受？你不会是喜欢我吧，那你可就完了，我可不是好鸟。”
“错，你不是好鬼。”
两人说话间，泷和小不点又到了一处地方，田野绿油油的，有青蛙的叫声，一个老家在田间背着一个电瓶在打鱼，月亮照着不远处水库的塔，水库的下面，一对青年男女在慢步。
“我个地方我好像不犯什么错啊，小不点，你能告诉我，你带我看的这些罪过有没有什么逻辑。”
泷望着月下波光粼粼的水库，他实在想不起来，在这个地方他犯过什么罪，得罪过谁，或者背叛过什么。
“你要是不自杀的话，那你先前犯下的罪都不叫罪，阎王也不会查的那么细，可你是自杀，自杀本身就是一种罪，所以阎王那里会查的很仔细。
查你的罪的时候，不仅是你对别人犯的，还有对自己犯的。
阴司可不像阳间的警察，你在阳间犯了错，审判要证据，至于你的道德得排在后面，而在阴司正好相反，主要是审判道德。”
泷想了想，点了点头：“我懂了，这阴间审的是心，阳间则是行。”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
“阴司是什么东西？”
“就是审判机构，所有的人都要审判一次，不过每个人不同，自杀的审的严。”
“那杀人的呢？”
“杀人的基本就不用审了，直接下地狱。”
“好，这阴司还真不错呢，早知道我把得罪我的人给气疯，把我杀了，他下地狱，我投胎。”
“做为一个鬼，想象力太好了不好，被杀的人会被查杀的原因，如果是故意让其杀，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是门学问，我得好好学习，你看那时候的我，是不是特别的有男人味。”
他们说话间便到了通过窗户可以看到田野的一间二楼的房子，房子里年轻的泷还在睡觉，不过睡的不怎么香，似乎在做梦。
屋子里的小桌子上堆满了零食袋，一个馒头发了霉，长着长长的绿毛，衣服也乱丢着，一切像是被人打劫过。
而泷很瘦，瘦的皮包骨头，看上去像很多天没有吃饭了。
“男人味，邋遢，要是这样的一个你，出现在你害过的那些女生的面前，恐怕你之前我们看守的恶就不存在了吧。”
小不点一脸的嫌弃，嫌弃正在睡觉的泷，转而把目光投向了鬼泷。
“那倒也是，可是这睡觉不犯犯罪吧！”
“你看看你的住处，你有多懒，才会弄成这样。”
“你是说，我犯的是懒惰罪？”
“正是！”
“七宗罪里有的，可那是西方的神话里的，审我的难不成是上帝，中西合资了。”泷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了。
“上帝和阎王商量了一下，本来不审的这一项给加上了。”小不点配合着泷，不过她是一脸的认真。
“真的啊，阴间也中西合通了，感情阴间和阳间一样在发展。”
“切，开玩笑的，你是不是不想看自己的这一段，话这么多。”
“反正都死了，看不看无所谓的啦。”泷一脸的无所谓，死猪拉不上架的姿态。
窗户里边的泷睁开了眼睛，他是渴醒的，咳嗽了几声，喝了口水，然后从桌上摸出了半截得烟抽了起来，很过瘾的样子，抽完后又睡了。
“猪也不是你这么活的。”小不点摇头，泷这次没答话，想着他那段时间的生活。
他白天睡觉，晚上也睡，脑袋整天晕晕的，像被人敲了一闷棍了样，眼睛也发花，可就是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朋友介绍工作，他不干，家里也不收拾，活的真比猪都懒，那段时间他花个了自己所有的存钱，然后没钱的时候，他就去朋友那里蹭饭吃，蹭饭时间长了，朋友有了脸色。
于是他就不去了，白天睡觉，晚上去人家地里偷菜，能生吃的生吃，不能生吃的就随便煮一下，煮的时候，锅都从来不洗。
泷想到这些的时候，会心的笑了，问小不点：“那时候，你是不是也跟着我呢？怎么看不到你在那里？”
“我是跟着你，不过现在是看不到我存在过，我们看的是阳间的事，我们现在在阴间，在阴间是看不到阴间的过去的。”
“噢。”泷点了点头。
对于自己的这段过去，泷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罪，反而觉得自己那时候挺可爱的，像一头猪，或者像故事里，把饼挂在脖子上吃的懒汉。
“唉，丫来，犯了罪还笑的这么开心，做鬼都没救，看看谁来了。”小不点把泷的脸摆向了活着的泷的房间。
一个女孩进了泷的房间，那段时间泷从来不锁门的。
泷望着那女孩，他实在想不起那女孩叫什么了，不过知道那女孩是曾经一起在饭店里打过工的女孩。
女孩有点黑，算不得漂亮，不过也不丑，脸型长长的，眼睛不大，五官很端正。
“泷，你不能再这样了，你再这样的话，你就真废了，你起来，明天去找工作去。”女孩晃醒了泷。
泷看了看女孩，摇了摇头：“不去，不工作。”然后又睡着了。
女孩掀开了泷的被子，急忙捂上了自己的鼻子，那是泷身上的味道起的作用。
“干什么啊？我工作不工作干你屁事？”泷翻了起来，动作很慢，因为他没力气猛翻，看上去像个快死的人，瘦的肋骨都可以数清楚，他穿着个裤头子，身上脏的很，看上去至少有一半个月没有洗，不过听声音倒还不像个快死的人。
泷天生的大嗓门，不管什么时候，声音总是很雄厚。
“不是干不干我的事，你这样的话，真会死的，你才二十几岁，你就这样自暴自弃。”
“要不然呢，你捂什么鼻子，你要是想救我，来，睡在这里，让我舒服一下，我就听你的。”泷望着女孩，冷笑了起来。
“你真是没救了，你去死吧！”女孩把泷一把推倒，气冲冲的出门。
泷打了个哈欠，玩世不恭的笑了下：“一幅好人嘴脸，可还是不愿意帮我，世界上就没好人。”
飘在空中的小不点哈哈大笑了起来，泷急忙低下了头，看着往生自己在阳间的不要脸，他实在是想笑，可是不想让小不点看到。
他的记忆中，那是最后一个劝他上进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进过这房间的人。
要不是冬天偷不到菜，屋子里太冷，他不得不离开，不得不打工，他真能睡到死。
“别不好意思，跟你其它的罪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罪，顶多就是像头猪而已，怎么样，还要不要看看你懒的穿着大裤头子就上街，让人把你当成神经病的不？”
泷急忙摇了摇头，让人当成神经病，让警察抓了，送到求助站的那一段，他是实在没勇气看下去了，那要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你犯了那么多对不起别人的罪，你看的时候都那么多话，现在看对不起自己的部分，你倒是没话了。”
“废话啊！人都是自私的你不知道啊，那些罪是别人受的，这些是我自己受的。”
“做鬼行，可做鬼别做个死鬼，你总算还能说话。”小不点顶了泷一下，为自己成功让沉默的泷开口感到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