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里,魏清水来跟顾余告别,她要走了,吕文桥已经安排了护卫护送她回金州城,明日便出发,有快马和通关文书在,想必不出多少时日魏清水便可以回到金州城父女重逢。
顾余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只有几颗的星铄发呆,魏清水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希望还可以再见到你,毕竟,我们也算是朋友。”……
朋友吗?顾余露出一丝笑意。
“你刚刚是在笑吗?”陈钰的声音冷不丁从一旁响起。
顾余刚刚想得出声,就连陈钰什么时候过来都不知道。
顾余眯着眼冷淡道:“没有。”
“哎哟,还没有呢,我都看到了,也不知道你的小情人跟你说了什么,对了,你之前居然还骗我说她是你的婆娘。”陈钰似乎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顾余道:“我就说嘛,像你这样的家伙也会有那么好看的婆娘?”
顾余索性不理会陈钰开始闭目养神。
陈钰见顾余不答话撇了撇嘴又问道:“对了,再过几日就要出征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打算?有什么好打算的,自然是上战场。”
“你疯啦?!七十人去当先锋?!你不会真的傻了吧,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陈钰瞪大了眼睛。
“那你说应该怎么样?”
“呃……要不我们逃吧?”
“逃?逃到哪去?还没出城估计就被逮回来了,这些天,那个吕文桥一直都派人监视着我。”顾余轻声道,生怕被有心之人听到。
“为什么?!他不是让你做了百夫长吗?为什么还要监视……噢!他不信任你!”
顾余瞥了陈钰一眼道:“看来你还不傻,我身份不明,他怎么可能轻易信我,之所以让我当百夫长也只是为了还我一个救了魏清水的人情罢了,顺便安排我做大军先锋,这样即便是在最为混乱的战场上也可以时刻监视到我的一举一动。”
“哇……听你这样一说,真是老谋深算啊!”陈钰如梦初醒。
“呵……不然你以为做将军的都像你这样头脑简单,一个个都是老狐狸。”
“你才头脑简单,我只不过是把心思都用在了制药上而已。”
“说到制药,上次吕文桥对你那个药粉倒是提过一嘴。”顾余看了眼陈钰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没有少讹,“看来又被你捞了不少好处吧。”
“什么叫捞!那是老娘凭本事挣的!”
“行吧行吧。”
话题戛然而止,气氛显得有些沉默。
陈钰抬头看了看夜空突然道:“听说,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觉得呢?”
“别做梦了,像我们这种人,死了肯定是下地狱的,当星星什么的想想就好了。”
“喂,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我一直都有好好说话。”
“你!!”
…………
时光转瞬即逝,几日后,出征的日子到来了。
校场上,一万多士兵整装待发,吕文桥站在最前端面向众人。
崔文山被两名士兵押了上来,他披头散发,哪还有当初当城府太守时威风凛凛的样子,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与当初判若两人。
令旗之下,崔文山跪在地上,双手缚于身后,一名刀斧手拿着一把不知道斩首了多少人的大刀站在他身后候着。
崔文山面容憔悴,通红的双眼满怀怨恨地盯着吕文桥。
吕文桥一伸手,一碗烧酒被金副将放到了他手上。
吕文桥端着烧酒走到崔文山面前,轻声道:“喝吧,喝完了就上路吧。”
“吕文桥!!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是滥用私刑!!你……咕……咕……咳……咳咳……”
吕文桥一把捏住崔文山的下巴将烧酒灌了下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后将碗砸到地上怒声道:“斩!”
一名士兵端着一碗烧酒递给刀斧手。
刀斧手一口喝入嘴中,咽下大半后将余下的烧酒往大刀上一喷。
沾了烧酒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寒芒。
刀斧手握紧大刀对准崔文山的后脖颈处,手心微微出汗,他干刀斧手已经有些年头了,手中这把大刀也砍过不少人的脑袋,有战俘的,有剑奴的,有流民的,有马贼的,多不胜数,但他还从来没砍过城府太守的脑袋,虽然只是前任。
“吕文桥!!你不得好死!!魏国必败!!你不得好死!!”崔文山喊得撕心裂肺。
“斩!!”吕文桥怒喝一声。
“啊!!!!!”刀斧手眼中划过狠厉之色,大刀高高举起。
“老朽做鬼也不会……”
大刀砍下,声音戛然而止,一颗斗大的头颅飞了出去,滚落在地。
鲜血飞溅,染红了令旗。
“开拔!!”
吕文桥一声令下,除却留下守城的一千将士以外,余下的整一万人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城西大门进发出城。
又要打仗了,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西城门附近的街道上,邑安城的居民站了两排,目送大军离开,心中皆是划过这个念头。
西城门被缓缓推开,吕文桥带着金副将和数名千夫长骑马走在最前头,身后是一千骑兵,而后则是九千步兵。
顾余带着陈钰和六十九名死囚走在队伍中却显得格外显眼。
除却穿着顾余配属甲胃的陈钰以外,他们七十人皆是未穿铠甲,身后则背着如同龟壳般厚重的巨大盾牌和冒着冷光的锋利长矛,光光这两件器具就重达一百公斤重,背上它们简直是真真正正的一步一个脚印。
“顾夫长,看你这盾矛应该是重步吧?重步为何不配备重甲?”走在顾余身旁的一名百夫长疑惑道。
顾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于他来说,一百公斤的器具实在是有些沉重了,但这却是他在之后的那场战争中不得不用的保命器具。
听到那百夫长的话,顾余回道:“为何要配置重甲?沉重的甲胃只会拖慢速度,而且也防不住精湛的刀枪,还不如不戴。”
“非也,厚重的甲胃才是重步的根本所在,即便是刀枪,也只能让你受伤而已,而不是直接丧命。”那百夫长反驳道。
顾余咧嘴一笑:“作为先锋,与其受伤拖累他人,不如直接丧命来得痛快。”
这个回答让那百夫长呼吸一窒,不由摇头轻叹,想来是觉得跟顾余难以说通吧。
然而他又怎么知道,顾余这般做才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