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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军港全部依城而建,在霸险要塞荫庇之下的城市也是沿海较为繁华的城市。这里的集市人山人海,颇为热闹,铭泰和魏清来到这里,很快就湮没在人堆里。

“我们到哪儿去?”铭泰一边警惕地看着擦肩而过的人们,一面问魏清。

魏清今天穿的是男装,神情远比铭泰放松,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泰然自若。她笑嘻嘻地看着集市上形形色色的过客,忽然冒出一句,“我们去妓院吧。”

“什么,妓院!?你疯了?”铭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疯了?妓院历来是最好打探消息的地方。”魏清笑嘻嘻的掏出一把扇子,慢慢的打开,“不过我们不是以嫖客的身份去。”

魏清是以说书先生的身份踏进妓院的。妓院的老板竟然和她很是相熟,赶着叫她魏先生。看来她已经假扮说书先生,来这里说了好多次书了。她站在妓院的大堂上,挥舞着扇子,把一出《水浒》说得高潮迭起,精彩纷呈,听书的客人们卖力地鼓掌。铭泰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手,暗中笑叹不绝。

铭泰扮演的是她的随从,负责给她端茶续水。他一面做着这些事情,一面警惕地打量着所有人。

“好!”一个老者忽然大声叫好,把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顿。铭泰下意识地朝他望了一眼,脸色忽然变了,立即偷偷地朝他挤了过去。

老者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魏清,等铭泰挤到他身边的时候也是如此。

“看来你全身而退了啊。”铭泰冷笑着坐到他的桌边。

“看来您也是啊。”老者头也没有歪一下。

“你不想问我现在在什么地方么?”

“我已和这件事无关了。”

“你别想临阵脱逃!”铭泰一把抓住老者的手腕,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您最好不要这样。我早已是个废人,即使留下来,也只能拖累您。”老者轻轻地推开铭泰的手。“我只能告诉您,夏将军(新来的将军)也知道你来到了这里,一直在寻找您。还有,您的藏宝图,一定要小心藏好了。夏将军也对藏宝图感兴趣。”

铭泰一激灵,脸色有点发青,“那他知道我在海盗那里么?他对藏宝图又知道多少?”

“他现在应该不知道您的下落,但难说以后不会打探出来。至于藏宝图,他知道的不比您少。”老者端起茶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水。“您还是赶紧走吧。老朽要继续听书了。”

“你……”铭泰的脸涨得发紫,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老者已经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只得悻悻地回到魏清身边。转眼间魏清就说完了一场书,下场休息。铭泰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却发现自己刚才光顾去和老者说话,没给茶炉加炭而导致茶水微凉,顿时感到非常尴尬。

魏清倒没有注意这个。她拿起茶杯随便灌了一口,附到他耳边悄悄地说,“海军近日果然会有行动!”

“这……怎么说?”

“听书的人当中有很多是水兵……他们虽然穿了便装,但头上有戴帽盔的印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霸险要塞一直有个规矩。长官平时都让水兵呆在要塞里操练武艺,大战之前却会放水兵出来找乐子。今天有这么多水兵一起来妓院,表明海军近期一定有大动作。”

“那……我们该怎么办?赶紧回去布防?”铭泰打量着那些穿便装的水兵,感到非常紧张。

“不忙。不忙。我们再跟那些水兵套套话,看看能不能套出有关行动的消息。”魏清狡黠地朝水兵们瞥了一眼。

“能套得出么?这可是机密啊。说出来要掉脑袋的。”铭泰的思维显然不够灵活。

“嘻嘻,你要跟我学得还有很多哦。”魏清窃笑了一下,“我们等会去找他们喝酒。我这里有药,混到酒里让他们喝下去,之后他们就什么都会说了。”

魏清的方法果然奏效。几个水兵见到免费酒之后全都没命地喝,把魏清的秘药也灌了个饱。药效发作之后他们全都委顿如泥,果然是魏清问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海军近日果然有大行动。夏将军准备在三日后,集结所有的精锐水兵,对海盗三大家之一的李家海盗进行清剿。李家海盗的据点离海岸最近,所以便成了头一个目标。怪不得之前海军那么安静呢,原来是想叫海盗们放松警惕。这件事看似和魏家没有关系,但魏清考虑到唇亡齿寒的问题,决定还是向李家海盗报讯。

李家大当家借到报讯之后大吃一惊,仔细思量后决定将计就计,联合李家和隋家(海盗三大家中的最后一家)给海军点颜色看看。魏清表示愿意跟李家合作,隋家却婉拒了。李家大当家为此大为光火,说他以后再也不会瞧得起隋家。魏清对此只是哈哈一笑,并没有如何在意。

李家大当家的计划是,三日后李家的所有海盗先从李家的据点落星岛撤离,引海军来攻打一座空巢。海军发现自己扑了个空,返航的时候一定会很沮丧,也会因此而懈怠。李家和魏家的海盗就趁这个时候攻击懈怠的海军,让夏将军“好好地长个记性。”

计划就这么定了。魏清对行动的结果也很乐观,回岛做完该做的部署之后就去玩了。铭泰却无法像她这么乐观。他们要对付的毕竟是海军,天知道魏家会不会引火烧身。如果出现了那样的情况,黑风岛肯定会被海军清剿,那魏清藏在书房里的藏宝图就……

铭泰想到这里,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魏清的书房边。守卫书房的喽啰根本就没有注意他——他现在蒙魏清青睐,已经是她最亲近的部下,可以自由进出她的书房。铭泰神使鬼差地走进了书房,看着那个雕花嵌钿的书桌出神。藏宝图就放在书桌的抽屉里。上面虽然有锁,但是很好撬。也许他现在就该悄悄地把藏宝图拿走,然而远走高飞?

铭泰感到自己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在不安分地跳动,赶紧伸手按住了它。按理说他应该立即拿了藏宝图就走,不用担心对不起魏清——这不就是他们海盗的行事方式么?他拿了藏宝图后立即远走高飞,也不用怕魏清找到他……可是为什么他就没法这样做呢?

铭泰悻悻地离开魏清的书房,回自己房间里去擦战斗用的刀枪。看来他这海盗还得做很长一阵子。明天海盗们就要伏击海军了。说起来明天还是他加入海盗后的处女战呢。一定要好好表现。

第二天夏将军带着海军气势汹汹地直扑落星岛,却发现落星岛上空无一人,除了点桌椅家什么外什么都没剩下。夏将军气得眼冒金星,只得下令返航。可就在海军垂头丧气地准备返航的时候,无数艘海盗船忽然从暗处冒了出来,飞快地追上海军的船队,一顿炮击将海军打得晕头转向。还没等海军回过神来,李魏两家的海盗便借助绳钩和缆绳,登上海军的船,挥舞着刀剑朝海军砍去。海上转瞬之间就变得火光熊熊,杀声震天。

登船之前铭泰一直表情凝重,握着长刀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伙子,是不是很害怕啊。”不知何时,阿西来到他身边,冷笑着问他,“之前你还没杀过人吧。今天上阵会不会手抖啊?”

铭泰冷笑一声,没有说话,拽住缆绳一个纵跃,跃到了海军的船上,刚一落地便和一个海军交上了手。他砍向海军的每一刀都劲力十足,就像他和海军有着深仇大恨——不,应该说是对朝廷的人有着深仇大恨。

转眼间他就砍倒了一个海军,转而扑向另一个海军。这个海军在他面前节节败退,正在他准备一刀砍倒他的时候,左边有人抢先一刀把海军砍倒在地。铭泰愤怒地朝左一看,发现砍倒海军的人正是阿西。阿西弯腰在海军身上擦了擦沾血的刀刃,皮笑肉不笑地对铭泰说,“怎么这么拼命啊?是不是怕表现不好大当家不要你啊?”

铭泰咬着牙没有回答,转头寻找夏将军的踪迹。远处军舰上正有一个穿着将军服色的人和海盗们激斗正酣。魏清挥舞着大刀冲向他,转眼就把他打得抱头鼠窜。难道魏清此役不禁能大逞英豪,还能斩获一个将军的首级?

魏清一刀砍在夏将军的肩上,把他砍得单膝跪地。

“我不是夏将军!”那人跪地之后忽然惊恐地嚎叫起来,“我只是一个小兵……夏将军叫我穿上他的衣服,好掩护他逃跑……”

铭泰正朝魏清那边张望,忽然感到一阵劲风袭体。他一回头,发现一个帽盔劈面打来。他本能地侧头闪避,忽然亮光耀眼,一柄长刀竟从帽盔后面砍了过来。他连忙后跃,忽然感到胸口微凉,胸前衣衫已被撩开了一个大口子。袭击他的人一刀不中,又朝他面门砍去。铭泰挥刀架住敌刃,正好和袭击他的人面对面。只见此人长相粗豪,黑须环腮,竟是似曾相识。

“夏仲离!”铭泰惊叫了出来。

此人正是海军统领夏仲离。

“哈哈,没想到你还认识我啊。像你这么尊贵的人,竟然还记得我的长相,真是难得啊!”夏仲离咬牙狠笑着,又对他劈出一刀,“真让我惊讶啊,你竟然还活着,还在当海盗!”

铭泰挥刀格开这一击,也朝他劈出一刀。

“哈哈哈!”夏仲离侧身避开他的刀,一刀朝他腰间削去,“你的藏宝图呢?你找到海盗王的宝藏了么!”

“你住口!”铭泰知道阿西就在一旁看着,害怕夏仲离会继续说下去,挥刀朝他猛劈。

“怎么?这个话题是不能提起的么?”夏仲离将刀刃舞成一片烂银,招招都直取他的要害。“我对你家的恩怨没有兴趣,我只想要那张藏宝图!你要是把藏宝图交出来,我今天就饶你一命!”

铭泰很快便支持不住,手里的刀被夏仲离击飞出去,自己也被夏仲离一脚踢倒。夏仲离用刀指着他的喉咙,咬牙狠笑道:“我知道这东西很重要,你一定会随着带着。快把它交出来!否则我立即给你开膛破肚!”

铭泰额上的血管猛地一跳,大声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就拿去吧!”说着便“唰”地一声撕开胸前的衣衫,腹皮上刺的藏宝图便暴露在外。夏仲离没想到他会将藏宝图刺在腹皮之上,不由得怔了一怔。就趁他一愣神的功夫,铭泰从身边捡起一块尖利的木板,“唰”地一声刺进了夏仲离的喉咙。

夏仲离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怒吼一声拔出木片,喉上顿时鲜血狂喷。他恨恨地瞪着铭泰,拼尽最后的力气挥刀砍向他。铭泰着地一滚避开刀锋。夏仲离不支倒地,痉挛一下便妹了气息。铭泰心有余悸地看着他,拽起衣衫挡住纹身,忽然瞥见阿西正站在一旁盯着他,顿时心头一沉:糟了,刚才的对话一定被他听去了,藏宝图也一定被他看到了!

“小兄弟,你的纹身很有趣啊。”阿西阴笑着凑了过来。

“这和你没关系!”铭泰用胳膊紧紧地挡着纹身,怒叱着跑远了。一个海军迎面扑来,铭泰又挥刀和他缠斗在一起。他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却不是因为眼前的海军:糟了。阿西知道藏宝图的事情了。他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魏清?如果魏清知道了这件事,后果会怎样?

这次海军和海盗的战斗海盗大获全胜。虽然他们只击沉了数艘海军战舰,也只杀伤杀死俘虏了不多的海军,但他们斩获了海军统帅的首级。海军副将带着残部狼狈万状地逃回要塞,估计短时间内是不再敢对海盗们有所打扰了。

在这次战斗中铭泰立的功劳最大,在返航时收到了英雄般的拥戴。海盗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说铭泰立下这种大功,已经够资格当当家的了。大当家(魏清)说不定回去就会招他为夫。

魏清站在铭泰身边,对海盗们的议论也听到了一些。她笑嘻嘻地打量了一下铭泰,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她的确很喜欢他,也愿意当他的妻子。但是现在的他还不能满足的她的期望……

铭泰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僵硬地笑了笑,下意识地把脸一侧。魏清心里一沉,笑容也变得沉郁起来:当然,还因为他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向她坦陈。

阿虎也听到了海盗们的议论。他身边的几个海盗还在讨论如果魏清和铭泰成亲,该送他们什么好。阿虎越听脸色越阴郁,忽然一咬牙,解下系在大船上的小舢板,坐上它就离开了。同行的人不知他要干什么,七嘴八舌地喊他。他不仅没有回头,反而越划越快,转眼消失在大海里。

魏清喜气洋洋地回到黑风岛,却发现岛上气氛不对。仔细一看,竟发现岛上多处冒出浓烟。她暗叫不好,带着海盗们上岸一看,竟发现岛上已被洗劫一空,留守的兄弟或死或伤,很多房舍已被烧掉了。她找来未死的兄弟一问,才知道他们前脚刚走,隋家大当家后脚便带人袭击了黑风岛。

隋家为什么要抄魏家的老巢!?隋家和李家无冤无仇啊!?难道说……魏清愣了片刻后忽然惊醒过来,拔腿就往书房跑。书房倒没有被烧毁,书桌却被砍烂了。破烂的抽屉露着肚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铭泰宛如高楼失足,看着空抽屉连连跺脚。魏清皱着眉头看着空抽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怎么了?”铭泰吓了一大跳。

魏清笑而不答,拔出长剑,掘开书房的地砖,从下面挖出一个小盒子来。

“你不用担心,藏宝图在这里呢。抽屉里放的是假的。不怕贼偷就怕賊惦记着,我怕有家贼觊觎藏宝图,就自己胡乱画了个放在抽屉里,用来引家贼上钩。没想到没引来家贼,倒引来外贼了!”

铭泰不知这家贼是不是指他,听得背后冒出了冷汗。但仔细看魏清的脸,发现她脸色平和,只顾低头看藏宝图,才稍稍放下心来。

魏清的确没把他当成家贼。她仔细想了想,觉得随家大当家袭击黑风岛就是为了这张藏宝图,而且是家贼引来的外贼。因为即使是本岛的兄弟,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她这里有藏宝图。如果没有内奸向魏家大当家泄密,魏家大当家根本不会知道她有这种宝贝,更不会知道她把它放在书房。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这个内奸找出来。一般来说内奸在帮助外贼洗劫主人家之后都会畏罪逃跑。因此魏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点人数。结果海盗们个个生有人,死有尸,只有一个人下落不明,那个人就是阿虎。

魏清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阿虎是内奸,但目前的确是他嫌疑最大。她感到头昏脑胀,跌坐在地上揉着太阳穴。如果真的是阿虎背叛了她,又是为了什么呢?阿虎一直是她的好兄弟,她也相信他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

“你没事吧?”铭泰伸手扶起她。魏清看了看铭泰,忽然苦涩地笑了。她明白了。如果阿虎真的背叛了她,就一定是因为“情”背叛她的。看来阿虎对她的感情不是纯粹的伙伴间的情谊。她之前没有意识到这个,还跟他乱开玩笑……如果阿虎真的喜欢她,看到她和铭泰越走越近的话,心里一定非常难过吧?

魏清咬了咬牙,把所有的猜测都暂时抛到脑后。现在还没确定阿虎就是内奸呢。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阿虎,然后再对魏家还以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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